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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靠近鸟阵边缘,鸟儿就互相离得越近,越接近中心则离得越远——这和以往的推测完全相反——毕竟在科学领域,比如物理学领域里,从牛顿万有引力定律开始,人们已经习惯性地认为相互作用取决于距离。
根据万有引力定律的内容知,自然界中任意两个物体间的引力大小与两物体质量的乘积成正比,与两物体距离的平方成反比……
我的意思是,我们观察的结果并不遵循牛顿物理学定律……”
“所以,它们之间的相互联系,其实并不仅仅取决于距离——像你说的,物理学上的距离?而是这两只鸟,A和B之间的相互作用?”
“……你能听懂?!”
“词语和事物之间是没有缝隙的,对吗?”
“……什么意思?”
“其实换个说法,你也可以听懂我的话,就像我能听懂你的话。Der Koenig verneigt sich und toetet,‘每一句话语都坐着别的眼睛’。在你的表述里,词语和它所指代的事物是贴合的。就像你说的,那群鸟儿,就像这里的人们,越是靠近边缘,他们越是紧密,数量越多,因为他们要聚拢在一起,抵御来自外界的,像是游隼一样的侵害。”
“你的表述……和我们业界天才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说,数据迫使他假设鸟类之间的相互作用并不取决于邻居之间的绝对距离,而是取决于距离的相对关系。”
“所以——这是你来到这里的原因?”
“我想……大概……鸟群是我们观摩人类社会的参照物……就像你说的,如果我们能够了解了集体成员之内的相互作用,那么,我们也可以研究更多的心理、人格、社会和经济现象。”
“很迷人——”
“是的,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对不起,一提起这个我就有些激动……我太忘我了,这不是个太好的事。”
“也许?你的脸色有些红。”
“是吗?……啊对不起,我其实也不想冒犯你。”
“现在又有些白?”
“啊这……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但我感觉我有点喘不动气,心跳也有点快……”
“你不要那么看我了……”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发现,你发烧了吗?”
*
“文化,从来不会在平民阶级的身上滋长繁盛。唯有野蛮。①
但是我遇到了……和这句话截然相反的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就,我这样写她的话,会不会是冒犯呢?毕竟我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好的,所以这不是我的观察手册,这是我的私人日记。
我在三不管地带迷路了,更加可悲的是,我摔断了腿,还发了烧,好消息是,有一位路过的女士救了我,所以现在我左腿膝盖上覆满了草药。
我知道了她的名字,是很有东方诗情的名字。我把她写为燃灯女士吧——因为她刚刚给我点燃了一盏灯。
在我写下这段话的时候,城寨中的电力将将耗尽了。所以我是点着蜡烛在写日记。
我住的这个地方,是传说里的贫民窟。这里没有信号,甚至SIM卡仍受到严格管制。燃灯女士告诉我,她有办法带我找信号,但是要等到白天。
而我的同学和老师呢?
我猜他们刚刚回到公寓,他们居住在可供某一小撮特定人士聚居的被称为“天空之城区”的一块小小“飞地”里,或是散居在其外围。
首府大区、边境止战区、周边大大小小几十个区域的“服务联络处”设在这些地方,这些机构通常被称为“公使馆”。
使馆区霸占了市中心最为繁华的区域,与低矮的移民区一墙之隔,使馆区上空悬挂着整座城市中仅有的“鸟巢”建筑,它们由反重力装置凝固在空中,日夜悬浮仿若星球。
使馆区门口设有昂首挺胸的电子巡视狗,附近还有标志,路过的车辆、舰艇必须要减速,神经插件博物馆、合成器乐师、情绪调节器商店、机械假肢医院鳞次栉比,使人觉得自己仿佛瞬间来到了牛津街、凡尔纳大道、曼哈顿大道。
而我感觉自己置身缅北。
好的吧,实话是,我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地方,可是因为她为我点燃了一盏灯,我竟然并不算很排斥。
我正在进行一项关于椋鸟集群的研究,主要是通过鸟类的脑波分析它们的行为模式。我追踪的这类椋鸟属于变异K型,我的导师说,它们的脑部构造和人类有些相似。
哦!阿嚏!
这里的卫生环境和医疗环境都很差劲,技术很落后,但是……好的吧,我并不排斥,甚至感到一丝陌生的慰藉,我并没有感到沮丧,反而油然而生出一种满足和庆幸……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身处异乡的我对这里感到恐惧和陌生,我想这是源于我原本接收的刻板印象和内心的不安全感……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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