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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开到了德尔菲诺新城区的项目基地,不得不停住。
这个项目基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正在建航空港,以供舰艇停泊。
车子周围有挎着篮子的女人和孩子,她们如春日的鸟群一般纷涌而至,争先恐后递来一种鲜紫色的球状物。
燃灯女士倾身过去,轻声和她们交谈。
我忍不住凝神听着,车外的女人和孩子们似乎与她认识,叽叽喳喳的声音大了起来,急切间不知她们说些什么。
我看见燃灯女士笑了起来,从包里掏出什么东西递出去,同时伸手接过对方的紫色圆球。
她的动作轻快而敏捷,等她坐回到我的身侧我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一种梨子。”
她说着,掏出刀子在紫色圆球顶上挖一个小洞,用双手来回捏挤,以此逼出果肉内的汁水。
“尝一尝?”她递给我。
我没有疑问,学着她的样子,慢慢吸吮梨汁。
这种紫色的梨子汁水很饱满,和我在德尔菲诺见过的并不相同。
“她们是附近的居民。”燃灯女士望着窗外,轻声解释,“十几年前,为化解市民和工人的抗议,市政当局——那个时候还不是现在的德尔菲诺大区——开始将卖淫制度化,公娼馆很快就在附近几个区域蔓延开来。在当时工资制度的推动下,这群被‘合理化合法化’管理的女人们被认为有效缓和了青年人的骚动。”
“这是分化人群的divisive sexual politics。”我说。
“事实上,这群女人吸引了各种年龄、婚姻状况和社会等级的男性”。
她说,“后来有专家学者讨论过,城市的人口减少和当时资助公娼之间是否存在关联……虽然我并不了解专家学者们为什么会提出这种问题……难道是因为这群人生下的孩子们无法获得正式的大区出生证明?不过可以确定的事实是,任何城市都不能长期忍受女性和男性看起来一样……后来他们开始思考,当上层的妇女无法与妓院妓女区隔开时,城市是否还能存续下去。”
她笑着看向我,我默默记下这些话。
“她们就是那些公娼的孩子。”
她望向窗外,同我说着话,嘴角微笑着同窗外的人打招呼,脸上流露出一种我看不懂的神情。
我觉得自己似乎穿越了时空,触碰到一些只在书本和电影里捕捉到的岁月。
我顺着她的目光向窗外望去,彩色的丝巾精心系在乡村少女的脖颈上,她浑身散发着活力。
“她们……”我忍不住张口,感到自己有些艰涩和羞耻地说,“她们还好吗?”
我的心里仿佛塞了一块石头,又闷又硬。
“嗯。好很多。”燃灯女士用我分辨不出语气的口吻平静地说。
“梨子甜吗?”
“什么?”
“甜不甜?”
“是甜的。”
“喂,不要露出那种要哭的表情。”
“我只是感到自己一无所知。”
“看到我递给她们的东西了吗?”
“嗯?”
“是拼音集子。”她狡黠地说。“我教她们识字,作为交换,她们要用力种树,把最甜的水果送给我。”
燃灯女士带我探访了她的秘密基地——一座位于地下的图书馆——准确来讲,是一座在书报大审查时代,被藏匿的博物馆。
我想,很多年以后,面对着贫民窟光明街长满青苔的地下水管道,我,楚家印,仍旧会想起,燃灯女士,姚月白,像一团昏绿光芒明灭般乍然出现,将我叫住。
“原来人世间还存在另外一个世界,而她确实属于这个世界。”
有时做共犯比告密者更好。
在这一刻,我忽然很想和燃灯女士分享我的秘密。
“你知道为什么我想研究鸟类吗?”
“如果你想说的话。”
“因为我的大脑波频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我第一次和除了医生、老师以外的人提起这件事情。
“因为我的前额叶发育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医生说这是地理大分区时代的后遗症,总有那么一部分人要收到自然环境变化的影响。我的镜像系统活跃度异常,有时候活跃指数很高,有时候很低。”
“这对你的生活有什么影响吗?”
“可能是我有一颗聪明的大脑?”
“何以见得?”
“我会很直观地汲取知识,所以我的分数会很高。”
“嗯哼?”
“就像是一台温暖的机器。”
“这又是为什么?”她说,“咦?你看起来像是一台漂亮的机器。”
我知道,潜台词还有“小家伙”,她对所有年龄比她小的人都带有一种隐藏着的属于年长者的关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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