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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如烈火燃烧。
再后来,他在狱中认识了郑述,或者说陈旌。
早在器材室那天夜里,他就没想再活下去,书萱死了,徐堰则是伤害她的凶手之一,一切让他活下去的理由都不复存在。
可在陈旌将刀尖对向他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反抗。
只是因为某一瞬间,他想起那天夜晚,沙滩上执着于寻找海螺的少年,那是一双他此生见过的最真挚执着的眼眸。
他忽然想看看那个少年长大后的模样。
他只是想自私的再多看他一眼。
再给他一点时间吧。
陈旌伤得很重,右手韧带几乎完全断裂,他因此被关了禁闭,却也被鼎爷注意到。
鼎爷惜才爱才,兼之郑述这些年身体愈发差了,总要有人和陈旌分庭抗礼,才能保证鼎爷永远高高在上掌握一切。
所以陈旌出狱那年,他也被带了出来,但叶书存终身监禁不得保释,于是鼎爷告诉他,以后你随我姓邵。
同一年,他借郑述之手杀了阿军。
他没想到阿军能活下来,他知道他离开了英华,去了另一所学校读书,他开始用空余的时间画画,整个人像是迅速垮了下去,彻夜失眠,需要大量安定片和吗啡度过每一天。
郑述告诉他,那个叫阿军的,死之前更多是释然。
就像高悬头顶的利剑终于落下,在日复一日恐惧的煎熬下,审判日来临那刻反倒显得如此平和。
葬礼上,他看到黑色的人群手握白色的鲜花,听到阿军亲友的恸哭,还看到了那幅画。
画上是一片向日葵,灰黄色的花瓣压在红褐色的枝干上,线条鲜艳又杂乱。
遗书里,阿军写道,这幅画的含义是——无望的爱情,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豪赌。
他下意识按上肩膀,那里有一处贯穿过后的伤口,叠着一片烧伤的瘢痕。
他以为他会平静地接受死亡,但在同陈旌对峙的那刻,他还是捡起了那把刀。他从未想走什么生路,也不想做什么人的白手套,走到岔路进行抉择的时候,却再一次想起梦中见过千万遍的那双眼眸。
就当是他一厢情愿的奢望,跳出仇恨、恩怨,他只想再多看一眼他的模样。
在他成为邵书存那刻,阿军大约对自己的结局便有所预料,他画这幅画,或许是想以此表达歉意,又或许是乞求他放他家人一条生路。
他没有伤害他的家人,反而重金拍下了这幅画。
郑述得知此事,半是讥讽道:“一百万买一幅画,你倒是会做好人。”
他说:“谈不上好人,只是罪不及旁人。”他有自己的处事原则。
郑述和徐淮盛一样草莽出身,随心所欲惯了,跟陈旌斗得最狠那段时间,行事越来越脱离掌控,甚至以为能凭阿军的案子拿捏住他,开始把脏水往他身上泼。
那一年廉政公署开始调查涉黑案件。
恶人在混乱无序的时候能够来拿做刀,可走到太阳底下,就不能再用。
一场车祸要了郑述的命,所有证据指向陈旌,鼎爷让他走到前面做事,他开始被人喊作小鼎爷。
第六年,他再次见到徐堰,可那一瞬间,他宁可他永远不曾长大。
隔着一面百叶窗,他浑身是血,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侧,冷淡地看着一切。
他不该是这样。
他希望他永远无知无畏,而不是将那个会哭的少年埋葬在过去。
后来,他身边有了顾衍越,他们频繁地同进同出,他只一眼便能辨明那人眼中的情愫。
他接手莲花湾赌场,游刃有余穿梭在三教九流之间。
他会笑,笑意不及眼底。
他开始越来越少地在公众场合露面。
第十年,他们在酒店的长廊相遇,鲜血顺着他掌心流淌。
他扶住墙壁,沉默着与他相望,他的模样早已长开,可那双眼睛却同三千余个日夜前一般无二。
他杀了晋骅。
以为这样他至少会好过一些。
第十一年,他在裴含境下属的解秽酒上见到了他。
他们再度有了交集。
他茫然地看着他,说:“我叫裴彦,俊彦的彦。”
他眼中有防备、有陌生,情绪却是赤裸的一眼就能看透,像是回到了年少时候。
他多希望他能一直无知,至少不会为仇恨、责任所困。
那一天,他来找他,露出了右手手腕上的伤痕。
他说他用那柄匕首自杀。
他看着他手腕上狰狞的疤痕,不敢想象那天的场景,更不敢想象,他死去的模样。
他心上开了一道豁口,每呼吸一次便牵动起一片针扎似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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