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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岐放下水桶,遗憾道:“可惜夏风一吹,花长不起来了。”
赤霄又道:“我想你的酒了。”
殷岐道:“埋下不久,现下还不是开封的时节。”
他说着就走到了赤霄跟前,蹲在山石上,跟梯田下的剑平视,眼中藏不住欢喜,嘴上却还言不由衷地嫌弃着:“一个两个长这麽大了,就学会回来讨债吗?”
“嗯。”赤霄应得坦蕩,应得理所当然,却仿佛仅是言尽于此,他仍不甘罢休地说道,“我想你弹的曲了。”
殷岐无奈地看了他半晌,最后实在拿他没办法:“弹得有那麽好麽,整个绮罗就你说爱听,那便来吧。”
赤霄终于勾起嘴角,笑了,朝他伸出手来,殷岐顺势握住,从山石上跳了下来,那一刻,赤霄手心盛满了沉甸甸的温度与重量,飞扬的衣角占据了他的视野,隐伏于心底的情绪骤然翻涌若如狂澜,漫过了四肢百骸,险些就要脱口而出……却是被他生生咬牙忍住了。
他其实很想说,他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天黑了白,花开了落,秋去了来,时光丝线般无尽延伸着,他徒步行走在这妖世间,来处无可选择,去处也不随人愿,好在年少时缺的耐性都在跟殷岐铺石阶时一点点磨出来了,因而颇能看得开。
他从不过问万妖阁中的事,不怎麽接触阁中妖,有閑工夫就往渡头那边跑,他以为他会这样陪伴在殷岐身边,直至他无力镇守恒水为止,所以百年前天石寺他为殷岐蔔了一卦,也只是随性之举。
柳家蛇妖那一卦上说,生死有命,天意难改。
赤霄闻言,睫毛轻轻一颤,面上八风不动,没人听见他心底的天崩地裂:“什麽天意?”
蛇妖回道:“纷乱。”
千年的寿数,对妖而言,不长也不算短,纷乱或是其他都是命数,没什麽是不可接受的,倘若他心里不曾被绝望与仇恨塞得满满当当过,那便也认了,世间有太多东西无须真正拥有。
他有太多毫无道理的奢望,有太多的不得圆满,但那又能怎样呢?
想得再多也都是无益。
何况他并不是,当年殷岐被沉恒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在姑苏之前,他也曾潜过界河,也曾单枪匹马试图斩杀宋箫,他洒落过热血最终只是滚落入籍籍无名的尘埃中,不值一提,于是乎在这不久后的失而複得,轻易就让这些锥心刺骨的记忆通通变了味。
凭什麽生于四大妖族就注定为恒水付出一切?
凭什麽要强求一个普通人拥有沉重而残忍的神性?
他看这绮罗不再是绮罗,妖世也不再是妖世,妖魔鬼怪横行肆虐,恒水寒冷的水雾将绮罗严丝合缝地围起,当中只是条被困在妖王座上的青龙,他们被世间人不可理喻的忌讳分隔,各自困守一方,远若天涯。
韩湛卢乃至万妖阁上下都想质问他是为什麽。
其实没什麽为什麽,他忠于殷岐,不代表他忠于万妖阁,他听殷岐的命令行事,不代表能再一次看他陷入死路一条。
赤霄剑毕竟不是心怀苍生的妖王,做不到对生死劫数举重若轻,衆生万灵他不敢谈,太平长安他也不敢盼,为一人,他尚且要杀十人、百人、千人,倾覆世道,仍不得如愿,何以谈那千千万万。
那时他说殷岐是在异想天开,妖世如何,宋箫如何,跟绮罗这群山野小妖又有什麽关系呢?
殷岐只是在笑,不说话。
后来他说万妖阁爱怎麽想就怎麽想,怕殷岐重蹈宋箫的覆辙也管不着,他们绮罗活得坦蕩磊落,何必迁就那些勾心斗角,甚至不惜把他请离绮罗呢?
殷岐也依旧是笑。
只不过这次,赤霄心中再无动摇了。
青丘厉风吹过他的发,赤霄微微睁眼,目光始终冷冰冰的,不见悲喜,他手提着剑,整个人几乎化作一团火,风过之时就散落成一片火星。
又一剑落下。
云离刚从幻墟中出来,映入眼中的便是这一幕。
他扔开那把被他攥在手心的碎石头,踏过脚下堆满砾石的狼藉,大步走向前方,一时间,他的身影在战火中似乎多了几分沉重,连那飘浮的脚步都显得稳重起来了。
乱神不是现下最稳妥的幻术,却是他能做到的全部。
然而被乱神笼罩,这把剑却没半点迟疑与停顿。
云离神色複杂地望着那一抹火光:“你究竟……”
没人能抵抗住心中的毒,除非这人五毒俱全,早就疯了。
瑶姬能在青丘两大幻阵斗法中孤身闯蕩,显然对幻术抗性不错,这时昏头胀脑醒来,一看局势心都凉了半截,他脑子飞转,想不出什麽办法来,却见赤霄剑来路中的一截树枝上,範子清不知何时化回了人身。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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