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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此事的神仙,却选择了什麽都不做。
洪涝如期发生,山崩地裂,努浪涛天,庄稼屋舍毁于一旦,无数世人流离失所。
不过,就在人间满目疮痍、血泪横流之际,那位神仙率领数千人马,浩浩蕩蕩地降临在废墟之上。
他们为遍地的饿殍分发救济粮,送来一批结实的船只供人逃生;在洪水退去后,又亲力亲为帮着人们重建家园,从天界运来最好的木材给他们盖房子,在尚存的耕地里种上最优良的种子。
这场浩大的救济行动,持续了整整三年,终于,废墟重获新生,人们又恢複了往常生活。神仙们离开时,世人纷纷挥泪跪送,为他们致以最诚挚的敬意。
这些敬意到了天界,都是可以量化的功德。负责此事的神仙,凭借着这满满的功德,一路平步青云。
感激涕零的人们自然不会知道,若是神仙们当初未曾坐视不管,人间从一开始就不必遭罪。
可若是不曾尝到灾难之痛,又要如何感知救世功德之重?
人们最爱传颂的故事,是降临在废墟上的英雄,至于那废墟是如何出现、是否可以不出现、又是否有人该为其出现而负责,世人大多无法得知,本身也不是那麽有趣的故事了。
原本如果末日浩劫如期发生,天界在灾后随便往人间投几袋粮食、几艘船只、几块木头,就能赢来绝望的世人一片感恩戴德,那功德是躺着就能赚的。
这下倒好,天界的如意算盘全都因为南向生的死给搅黄了。
暂且不论有没有人相信一只半鬼会为了一个人牺牲自己,就算她活着真的阻挡了末日,议事会不骂她多管閑事就算好的了,怎可能还会愿意给她立丰碑?
宋时霁一直没有说话,这时突然笑了,还笑出了声音。
宋肖恒听见这冷笑,觉得古怪极了。
他从未听宋时霁发出过那样冷的声音。
可宋时霁听见自己这冷笑,却莫名觉得熟悉,似乎在人间某处听过。
想了一阵,她才想起来,这笑声像谢秋迟。
只是当初谢秋迟那样笑时,她还不明白为什麽。
现在她明白了。
长辞(五)
没有人愿意给南向生立丰碑,没关系,她便自己为她立一座。
等到石头打磨完毕,宋时霁在上面刻上南向生的名字,将石碑立在她居住地方的后院,铲除了所有不够肃穆的花草,只留下几株白花,一片草地,和几个灌木丛。
从此以后,这里就是南向生一个人的神殿。
没人来朝拜她,宋时霁便永永远远跪在她墓前。
不需要特定的朝拜日,也不需要额外的瞻礼,此后宋时霁无尽生命里的每一天,都是南向生的朝拜日;她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给南向生的瞻礼。
去人间走了一遭后,宋时霁难免沾染上了凡人的习惯,比如到了一定的点,她会习惯性地闭上眼睛,然后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并非凡人之躯,是睡不着的。
倒也没什麽,无非是夜里的习惯罢了,睡不着,再把眼睛睁开便是。
只是还有一些夜里的习惯,就要恼人一点,比如她习惯了夜里睡不着是南向生在她耳边呢喃,一直聊到天荒地老。
现在回了天界,她还是常常担心南向生睡得好不好,需不需要自己亲一亲她。转瞬才想起她已经不在了。
这时她便安慰自己,至少南向生以后再也不会疼了。这麽想,会稍微好过一点。
宋肖恒来到宋时霁的居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不见宋时霁的身影,他便去了后院,走进如今肃穆到几乎凄凉的后院。
看见宋时霁跪在石碑前,面色却静了不少,不再像前阵子那样,总是透着股令人不安的癫狂劲儿,像是挥霍完了所有回光返照的精力,空留一具死气沉沉的躯壳。
而她这麽静下来之后,宋肖恒才真切地感觉到,有一些变化,永久地落实在了她身上,比如她的眉宇,好似是被疼痛永远地锁了起来,再也不会舒展开了。
他听见宋时霁轻声开口:“哥,我想她。”
宋肖恒一愣。之前他不是没怀疑过,宋时霁这般发疯的架势,莫不是对那半鬼动了凡心?可他还是不敢认真往那个方向想,毕竟对方是个半鬼,还是个已经死了的半鬼,这凡心动得未免也太苦了点。
如今听她如此直接地剖白心意,宋肖恒还是吃了一惊。
他不由得感叹道:“看来那半鬼对你,当真是情深义重了。”
宋时霁轻轻摇了摇头,垂目道:“她厌我。”
“啊?”宋肖恒一头雾水,呆愣地道,“厌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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