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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机里的歌挂着随机推荐,从摇滚跳转到说唱,又从说唱跳到民俗,八成都是记不住旋律和歌词的快餐式産品。最后临下车,竟然在某首老流行歌面前停了脚。我点亮屏幕,赫然是一首《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记不清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什麽时候了。可能是在襁褓中,可能是在牙牙学语时,总之是在我还没有音乐的概念时,便已经学会了跟唱。
“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漠,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是不是像我曾经茫然失措,一次一次徘徊在十字街头……”
晚高峰的电梯间人满为患。前面的队伍分了三波才清空,电梯门第四次打开,我被挤到电梯间中央,在为各种各样的、陌生人的气味感到窒息的同时,又不由得略略自嘲地一笑。
徘徊和茫然是梦想家的特权,而我被命运推上现实的赛道,连犹豫都没来得及。
电梯里的信号极差,连耳机中的歌声都被迫中止在了突兀的地方。
出电梯间的时候,天色还没开始暗,远不到黄昏的时分。
但很意外的,或许是触发了什麽记忆中的关键词,一些死去的、矫情的回忆攻破了我被打工折磨得脆弱的心理防线,突然开始攻击我。
满眼看得已经烂了的市井景象中,有个没有情景烘托便显得非常矫揉造作的男声,和着耳机中重新响起的歌声,用标準到令人发指的普通话,像是诗朗诵那样,多少有点儿前言不搭后语地在我脑海中缓缓道: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不用再刻意去想,我知道,这是话剧《恋爱的犀牛》中最广为人知的一句台词。
我不知道为什麽会突然想起这段话,但很意外的是,这部描述世纪之交时年轻人情感生活的话剧的台词居然和耳机里那来自1988年的歌声那麽贴切——
当然,更意外的是,它还能和我眼前这2024年的世界如此贴切。
一晃眼,四十年从这个世界的表面上划过去,似乎什麽也没留下。
其实上大学那会儿,我比人们以为的文艺青年綦北星还爱看话剧,爱到最后,他要薅着我的衣服领子警告我两个人都没生活费了才作罢。学校戏剧社,当地的剧院,或者网络上为数不多的一点影像资源,我都爱看。但不知道是从什麽时候起,抱着平板看话剧,成了綦北星的特权,我则躺在他身边,忙着梦会周公。
可能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长大了吧。
我的感想很难得地蹁跹,一直陪着我走进小区,又爬上四层楼,但在打开门、看见眼前情景的那一刻,暂时烟消云散。
“綦北星,你能不能看好你家小葫芦!”
我咬牙切齿地从地上抱起那个生龙活虎、还想继续满地乱窜的小白团子,生无可恋地望着一地的秽物。
“什麽叫我家小葫芦?小腰舟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好不好!不许推卸责任!!”
綦北星抱着一堆湿巾纸巾一类的东西出来,示意我赶紧换下衣服干活。
……好奇怪,怎麽突然有种已婚带娃的感觉。
我低头看了一眼,确定怀里这小雪球似的家伙绝对不是我们这两个普通人类能生出来的,才莫名其妙地有了点儿安全感。
我迅速换下鞋,抱着怀里这个长得人畜无害的罪魁祸首便向綦北星屋内奔去。
果不其然,在那里找到了刚刚买下的笼子。
忘了说,綦北星上午带腰舟去周白那里检查的结果是,腰舟非常健康,唯一的问题是瘦弱,但对于一只接下来能得到充分照顾的小狗而言,这点毛病倒也算不上什麽。
和綦北星一起回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宠物用品——不用说我都知道他用的是我们公共管理的那部分钱,名义上是公共管理,但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我的钱。
“凭什麽啊,房租水电费对半分,公共财産还得我出大头?”
彼时,刚刚开始合租的我对此颇有微词。
那时候,我和綦北星已经有两年没见了。
——好吧,我承认之前说的关于我俩交情的话,是我想当然地注水了。
虽然和綦北星认识了八年,但这其中有两年的时间,我们几乎是没联系过的。
大学毕业之后,我顺理成章地留在当地,找了现在这份996的工作,綦北星则下落不明,听乐队剩下的几个朋友说,他是回老家待了一段日子,又天南海北地逛了一段日子,最后,终于像一根飘蓬一样,回到了这个有他四年青春的地方——
然后从朋友们手中抠出了我的住址,死皮赖脸地坐在我家门口,说要和我合租。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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