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页(1 / 1)
('
我夹菜的手一抖,刚好把菜掉在桌面上,捡起来也不是,不捡又浪费,只能眼看着它在桌面上一动不动地流出一滩油,好像一具世界上最平静的尸体正在流出一滩鲜血。
如果再上不了岸呢,綦北星,你还会继续挤在这间小屋里,昼夜颠倒地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执着吗?
即使你还想,那家里人呢?
我们都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大人了。如果是在为了梦想而试错,你的试错时长也已经足够长了。
如果真的再上不了岸,你也许就会离开这座城市、回到你本该有的生活轨迹里了吧?
我呢,我也会回到两年前的生活里,不是吗?
——谁能想象,几个小时之前,我还在为了这段莫名其妙又见不得人的情感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几个小时之后就光荣掉马、光明正大走上揣摩对方思想情感的道路呢。
好家伙,直接被迫上了一个level。
我试着强迫自己终止方才的思考。想再多也不是我能改变的。
而我能够做的,不过就是继续眼下的生活。等歌曲制作,等发行,等下一场考试到来,等成绩出现。
但綦北星却在初夏的热风中,忽然问我:
“李一槿,你小时候的第一个梦想是什麽?”
“我的梦想?”
有那麽一瞬间我想说,我哪儿有梦想。
我梦想世界和平,还梦想人人都献出一点爱,现在二十年过去了,你打开国际新闻看看,我梦想的东西它管用吗?
“哎呀,说说关于自己那部分嘛。”
自己那部分……
已经很久没想起来过了,突然这麽想想,忽然觉得有点羞耻。
但既然綦北星想听,那就一起说说吧。
没关系,反正都已经是过去时了。
“想起来了,我梦想做警察,抓坏人,维护正义。”
“很好啊,那怎麽后来没考警校?”
“我倒真这麽想过,但首先,体检成果不好;其次,考上警校的毕业也不是都能当警察,还有很大概率当保安呢。”
“保安也很好啊,保护安定。生活又閑。”
我看看对方在阳光下有些发红的头发,一时间不知道綦北星现在认认真真说出的话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只为了把聊天继续下去。
算了,别想那麽多——我劝自己,反正继续不走心地聊下去就是了。
彼此之间的关系尴尬到这步田地,能够聊下去就不错了。
“我爸妈可不愿意。他们说我那成绩去考警校、当个保安有点可惜了。”
“也是——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真没想到你小时候的梦想会是这个。我以为你会梦想做个歌手,或者什麽别的跟音乐有关的工作。”
“歌手?别闹了,我小时候连一节正儿八经的声乐课都没上过,什麽简谱啊、发声技巧啊,全是在音乐课和学校合唱团里学的。而且那会儿,比我会唱的小朋友多了去了,人家还没想过要走歌手这条路呢,我哪儿敢肖想。”
“那不是更说明你天赋异禀了吗,没受过专业培训都能做到主唱——话说回来,那长大一点呢,想过吗?”
“想过,但不至于梦想——谁上学的时候还没听着流行歌幻想过耳机里唱歌的人能是自己?但越大,其实越知道走艺术路有多难。而且你知道,我不是那种热血上头就能憋着劲非要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也不是那种瞅準了目标就死不悔改的人。一旦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多不可控,我不可能会扎进去的。”
“那也很好啊,至少不会很容易受伤。而且现在过得也很好啊,每个月还能有富余呢。”
直觉告诉我,这话哪里不对,但一时半会儿,我又看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那你呢,你小时候就想着要考公了?”
“怎麽可能!”
綦北星笑起来,笑的时候还没忘了顺手摸一把路边柳树垂下来的枝叶。
“我小时候想当个老师,因为我小学时候有个老师特别特别好,好到不像是人间能够有的人。我也想像她一样,教很多充满希望的小朋友,然后送他们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在生活中一点一点地学会做人,我觉得那样的工作很伟大。”
“那后来呢?我记得你的教资考下来了,但没见你想考教师编啊?”
“后来我就开始讨厌小孩子了,在我自己都还是小孩儿的年纪。那时候我就慢慢发现,有些人生下来就不是好人——我指的是品行、三观方面。而且你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他们,好像他们根本无法理解什麽是规则、什麽是为了他们好,也无法理解正常人的逻辑。我甚至不用举例,你的童年回忆里一定有这种人。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