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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予川站在背光处喊:“林叔。”

挂壁电视正开着,放一个社会新闻节目,惨白的荧光打在林振兴面色焦黄、皱如树皮的脸上,照亮他发红的眼眶和两颗混沌呆滞的眼珠子。

和上次见面相比,林振兴的肚子更大了,皱纹却并没有增多,不知道是因为达到了人脸能承受的极限,还是因为林振兴巧妙地逃脱了岁月的制裁。

晏予川秉信生物学,有时却不由怀疑,林振兴可能是不会老的,从他七岁开始,他记忆里的林振兴就长现在这个样子。

不老,是不是就不会死?晏予川心里时不时会冒出这个疑问。

这时他会看向林振兴的肚子,脑子里飞快而冷静地闪过无数种肥胖可能导致的死因:脂肪肝、高血压、高血脂、冠心病、心肌梗塞……

很快他又会意识到这样想是错误的,然后反複告诉自己,林振兴应当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林振兴对他恩重如山,他应当还以涌泉,尽职尽责履行对林家的承诺。

晏予川轻声说:“还以为您会下个月回来。”

林振兴嘴角歪斜,面目狰狞:“我再晚点回来,你是不是就跟外面的野女人生儿子了?”

晏予川踏着藤编的地毯,缓缓地走向他,脚下传来叮咚一声,定睛一看,地上七零八落全是酒瓶子,他弯腰一个个捡起,在茶几上放成了一溜。

“之浩是跟你说了我的婚讯吗?”

“婚讯?”林振兴发声狂笑,露出一口黄牙,“晏予川,你现在能耐了啊,出去找女的都敢瞒着我了,这才玩了几天啊,就要嫁给你,这麽好艹,怎麽不给我玩玩啊?”

晏予川指甲陷进掌心,极力平稳道:“我并没有隐瞒您,只是没来得及告诉您,也请您尊重我的订婚对象。”

“订婚对象?好啊,你现在翅膀硬了,还敢跟我顶嘴了,老子打不死你——”

说着,林振兴一个巴掌抡过来,被晏予川不费吹灰之力地扼住了手腕,几欲挣脱,无济于事,咬牙切齿地耷拉了脑袋。

一阵无声的僵持后,晏予川松开了手,随后去阳台取来拖把,拖干净了地上的酱油渍,又将茶几上的酒瓶子都收进垃圾桶。

林振兴在沙发上重新落座,换了个台,电视开始放一部热播都市剧。没过多久他就不甘心这样被当做透明人对待,将垃圾桶里的酒瓶子全数倒出来,朝前踢,朝下碾,一个个碎在地上,弄出滔天的动静。

晏予川闻声,从洗手间出来看了一眼,没说话,回去继续埋头洗拖把。

粗声粗气的叱骂穿过走廊,一字不落地灌进他的耳廓:“你给我记住,晏予川,你这辈子都只能给我们老林家当狗。当年要不是浩浩心地善良,求我供你读书,你就只能去卖!哦,不对,你是个连卖都没人要的,是个被退货的!”

晏予川任由他聒噪,麻木地想着,林振兴应该是喝得太醉了,醉得像只会跟风的大厂,失去叠代创新的能力,只能一遍遍重複晏予川从小听到大、早就听起茧、毫无杀伤力的话。

这没什麽,晏予川回到客厅捡碎片的时候想。是他给了林振兴家里的钥匙,是他给了林振兴来家里造次的权利,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责任。

只要林振兴知道来找他,就不会去骚扰林之浩和林之渺,这是他们一开始定好的规矩。

只要他不去骚扰林之浩和林之渺,他的忍让就不是没有意义,一切就在他的计划当中。

“你说这辈子还能干成什麽事?你不会真以为会有人喜欢你吧?除了图你那点钱,还能图什麽?”

晏予川充耳不闻,效率极高地将客厅收拾回了原样,又踩着大理石阶梯上到二楼,从衣帽间里拿翻出一个大号的行李箱。

他不知道这次能待多久,可能过不了几天就需要回来,不过他还是打算多带几件衣服,僞造出乔迁大喜的仪式感,往行李箱里塞了两件过冬的大衣,却还是空蕩蕩的。最后他发现他好像真的没什麽需要带走的,将行李箱锁住立在门口。

他看了眼时间,十点半,还有时间回几封邮件,便下楼往书房走。

到了楼梯口,他刚朝前迈出步子,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后背传来,犹如雷霆万钧,稳稳当当地踹中他的肩胛骨。

他脚下一踏空,沿着冰冷坚实的大理石边角,跌跌撞撞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尽管他已经尽力调整姿态,保证双手抱头、以胯着地,刺骨的疼痛还是在那一刻从脊椎蔓延到指骨,让他动弹不得,五官吃痛地皱在一起。

擡起头来,他看见林振兴杵在二楼的楼梯口,手里拿着个空了一半的酒瓶,挺着肚皮睥睨他。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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