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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髒。”黄思源硬邦邦。
“你不也坐着。”
“对你而言髒。”
“……不嫌了。”
黄思源挺费解,到底是什麽,会让这个人在走了一个来回路之后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喜欢你离我太近。”
“坐着吧。”
于是谁也没动。
远处未结冰的那段河道反射出粼粼灯火,天光愈发昏暗下去。
远方学校的钟楼敲响,仿古的空灵音色穿过重叠楼宇,也回蕩在两人的耳边。
张云岫知道,七点半了。
照这样,夜自习翘掉是迟早的事。
啧,翘就翘吧,桌上那堆东西天天眼前晃来晃去,背得让人头大。
很多年以后,张云岫回忆起那个夜晚,那个婵娟明朗,天际无星的夜晚,那个被禁锢在围墙之外的自由之地,依旧印象清晰,令人难忘。
一如那个当年同他一起坐在夜空下的人。
长久的时间里,两人在风里沉默着,黑暗成了情绪最好的保护色,他们不发一语,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起,没来由地,让对方心安。
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张云岫身边有了响动。
是黄思源。
他声音变得平静,很轻,很轻从身旁传来。
“为什麽来找我。”
“谁让你来的。”
张云岫依旧凝望着那轮月,忽然觉得俩人搁这儿坐着真有点儿神经病的色彩。
“听实话?”
“你要是觉得骗人好玩,也可以继续。”
“就单纯想来找找。”
“……”
对面没声儿了。
“我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张云岫不知怎地就来了劲,“当时就特想找到你,因为大家都在说你,又不想吃饭不想待着,就出来找找。”
“看样子我又‘被闯祸’了。”
“业务很熟练啊,就是。”
“常事了,不说这些的,该进病院了。”
“噗。”
“你知道吗……你让我想我个人,特像。”
“什麽人。”
“可多年前一个冬天,半夜了街上没什麽人,就他一个在道牙子那慢悠悠地晃,没几步就蹲那不走了,过去一看,鞋都飞的不知去哪了一只,冻得受不住了,就只能蹲在那,远远看着像个被遗弃的……咳,垃圾袋……”
“……”
“当然我只说神似,不是形似啊。”
“……”
那这比喻也很灵性了。
“后来呢。”
“……啊?” 这问题问得猝不及防,张云岫愣了一下。
“后来呢,那个人。”
“后来啊……”张云岫回忆着,“他找到了一栋能打开单元门的楼,进去了,里面很暖和,睡了很舒服的一觉呢……”
惊觉自己都说了些什麽,张云岫赶紧收声。
“你就怎麽知道他睡了很舒服的一觉?”黄思源的疑惑已经被高高挑起。
“嗐,这个啊,当然是编的啊……反正他进楼道了嘛,冷天儿的肯定冻不着了……”张云岫打个马虎眼,想把话题就此揭过。
黄思源却不依不饶起来了:“再后来呢。”
“……没有再后来了啊……他应该已经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了吧,至少冬天可以安稳睡在一张小床上……”
黄思源又不说话了。
有时候张云岫觉得这人挺怪的,忽然向你开啓一段话题,又在中段抓住无关紧要的部分穷追猛打,最后在不该断开的地方戛然而止。
只能说聊得很有水準,很有深度。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张云岫在兜里翻找片刻,转头看向黄思源。
新苦
对方神情放松,表情放空,遥望虚无,不知在思考些什麽。
月色明亮。
张云岫捕捉到了他脸上很多细小的血迹。
“喏,”他把找到的湿巾往对方身上一拍,“把你脸擦擦吧哥,别每天整得自己像个土匪。”
黄思源回转头,用和上次说完他名字那时一样的眼神,看了张云岫一眼。
“谢谢。”语调依旧是淡的,不过总算是有了些许起伏。
张云岫安静看向月光下翻着浅浅粼光的河道,银色的亮影翻涌,萤火一样闪烁。
那天晚上两人并排坐着,天南海北地聊了个尽兴。
张云岫不去问黄思源为什麽又添了新伤。
黄思源也没再想对方为何非找到他不可。
月遥远而安静地照着,见证着这块儿被人遗忘的角落里,交流安閑愉快的两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到周围楼宇里住户的灯光都稀落,到远方的钟楼不再敲响,二人齐齐擡胳膊看,才惊觉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小时。
“靠,十一点多了!”张云岫噌放下袖子,“妈呀赶快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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