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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牙

萨拉汗丁

雨夜坠机

闻逐华最讨厌下雨天。

空气中满是草味，那是土壤里的氮被雨水带到空中的味道。他挑着水，快步地踏上泥泞中的石头，还要小心掩着盖，不然雨水混着，师傅必然是会责骂他的。

他从高处向远望去，这条通往山上的石子路已经走过上千次，每天，闻逐华都在站在这个点，只因为这里的风最大。最近的局势不太平，炮声远远地传来，那声音很闷，就像打在人身上一样。

闻逐华总是面无表情地听着，闭着眼睛，他感受到雨水轻轻地滴在脸上，这让他十分惬意，直到巨大的、如同闷雷般地声音从云层中划过。

闻逐华猛地睁开眼睛，他看见远处空中，有一只“大鸟”拖着串黑烟踉跄，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径直坠向地面。

地面爆发出火球来，巨大的黑烟形成了蘑菇云散向天空，闻逐华堵上耳朵，他咽了下口水，雨变大了，雨水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流，经过他上下起伏的喉结。

他慢慢地放下水桶，低声道：“那些当兵的……抓紧时间！”

闻逐华动了，他深知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坠落的飞机代表着灾难，但对于他这种穷鬼来说，更像是天赐宝物。

它会吸引许多势力，周围的正规部队首先会派出车队完整地搜罗散落的物资，随后上报情况并把整个现场围起来，像是饑饿的狮群。

闻逐华只是祈祷，这次他离得如此之近，而且还下着雨，老天总不会耍他的。

“嗬，嗬……”闻逐华跑得气喘吁吁，他身上浆洗地破旧的上衣在风中起舞，这让他更加凉快，雨水对他的前进施加了巨大的压力，闻逐华只能安慰自己：这麽大的雨，正规军的车总会陷在泥地里出不来。

他到了。

巨大的飞机是墨绿色的，它像是倒下的泰坦巨人前半段机头仍在燃烧，而焦黑的后半段燃起的火焰，在雨中逐渐熄灭。

闻逐华甩甩头，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观察了圈四周，没有其他人的蹤影，稀疏的爆炸声，还有机械燃烧的声音，被雨声掩盖。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远远地避开可能爆炸的部分，飞机舱边散落着许多东西，闻逐华发疯地沖到了包裹好的小箱子旁边，他的手甚至有些颤抖地捧起来。

是各种各样的罐头，还有一小箱被封起来的子弹。

闻逐华如获珍宝地将里面的手枪捧出来，他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了，眼神扫过物资旁边被烧得漆黑的人体，直直向旁边的树林看去——物资像是被远远地抛出去，更多的东西在树林里。

他将面前的包裹往身上一背，捡蘑菇一样地往森林里走，喜悦将整个身体充满，闻逐华甚至感觉不到被雨打湿了。

天空中猛地批下一道雷，闻逐华眼皮随之一跳，他缓慢起身，将罐头往身后的背包一丢，出现在眼里的，是一只苍白的手。

闻逐华吞咽了下，一张苍白的脸被卡在树杈之间，额头上的鲜血顺着流下来，血液已经干涸。

这个士兵的降落伞整个被卡在了树林里，也是树林，帮助他救回一条命。

闻逐华有些难以置信，他摇摇头，技术娴熟地爬上树，因为背包太重还踉跄下，他凑近，仔细打量着这穿着军装的家伙，他皱起了眉头来。

闻逐华的眼神从疑惑变成震惊，他甚至抓不住身下的树枝，天空中又一阵惊雷，他猛地从树上摔下来，又将背包一丢，猴子般窜上树，用手指抵到士兵的鼻尖。

“真是……”闻逐华深吸口气，随后慢慢吐出，情绪也随之平静，他又恢複成冷漠样子，摸摸士兵的头发道：“上辈子欠了你！”

他的眼神顺着士兵的脖颈往深处看，那里有个并不明显的疤痕，不明显地跳动。

闻逐华艰难地背着士兵往山坡上走，胸前挂着背包，雨渐渐小了，他往回看，正规军的吉普车从树林中出现，他们已经接管了这架失事的飞机，闻逐华十分好运，他抢到了最鲜美的一部分。

天色暗了下来，整座寺庙被黑暗笼罩，半破的两堵墙围成个院子，大门口立着两只石狮子，月光将影子拉长。

来人的影子在地面重叠，闻逐华将背包往边上一丢，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他踉跄到了内间，这里点满蜡烛，从门口往里往，正跪着一人。

佛像尊严，悲悯地看着世人，跪着的和尚停下手中木鱼，他道：

“野去哪里了？”

“飞机掉了，去看看。”闻逐华不卑不亢道，他将士兵慢慢放到地上，让他躺平，複又跪好道：“捡到个人，求师傅收留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