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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嘴角也在笑,可双眼不在笑,郁气凝结在眉目间,化作魔修的阴鸷。
陈言谢看得发凉:“你是为了你姐姐?但你姐姐为一方百姓而陨落,你这样做你可对得起她?”
“怎会只有阿姐!”景焕陡然出声,许是被“姐姐”这个词刺激到,他的双眼比景煜更像深渊:“我的妻子、我的女儿,你说的百姓可曾放过她们!
“我阿姐被她救下的人出卖,惨死魔修手中;我妻子被当作城池的挡箭牌,万箭穿心不得好死;我女儿……我女儿只是来这里看看啊……”
怎会一息风吹烛灭、阴阳相隔?
红血丝布满眼球,景焕安静时比他哥哥死寂,爆发时却比他哥哥激动。
他说完话,喘着粗气,又不吭声。
“景前辈。”仙魔两立,这种时候也不知该不该这麽称呼,卿良姑且这般喊了一声。
卿良也恨过世人。
雪山脚下一别,他与魔尊尚情并非再未见面。
或大或小的沖突里,两人全是不欢而散。
魔尊尚情肆无忌惮,视人命为蝼蚁,翻手之间,国破城亡。
他用尸山火海放大人与人之间的互相放弃、互相指责、互相出卖,对卿良说世人卑劣,不值得被救。
可卿良说:“我不过世人中的一个,没有放弃不放弃的说法。我也曾被丢弃、被打骂,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中几乎饿死。但有人救了我。”
人是可以救人的,人也一定会去救人。
他于魔尊尚情,不过蚍蜉之力。
可蚍蜉之力,也能救下什麽。
魔尊尚情也不阻止。
高居上空,冷眼看他穿梭火海。
被救的人,有人感激涕零,谢他救命之恩,有人横眉怒目,斥他来得太晚。
隐在一边的魔尊尚情讥笑道:“世人忘恩负义,不过如此。”
他把所有的话听入耳中,神经绷得很紧,眼下两抹乌青。
魔尊尚情没有放弃,在分别后的三十年间,重複着伤天害理的把戏。
魔尊尚情问:“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抛弃这些贪得无厌的人类吗?”
卿良答:“你只看到了他们贪得无厌。”
魔尊尚情笑道:“那就请仙师拭目以待。”
于是,分别后的第三十年,燕云鸿不见蹤影。
卿良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燕云鸿时,他看到了十八层地狱。
那是一座病气蔓延的城池,腐臭、血腥的气息流经大街小巷。
魔尊尚情坐在城池最高的树上,玩弄掌心冤孽浮沉的病气,明目张胆地表示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他发觉卿良后,指向城池中心:“你找他?”
有人倒在那里,大半幅身体白骨嶙峋,连脸颊也不完整。
“城里有魔修作乱,他奉命来调查,处理了那魔修,城里的人很感谢他。但没几天,城里起了很严重的疫病。我封了他的灵力,把他带到这里,和城里的人说,是那死掉的魔修在作孽,替那魔修吃了这个人的肉,病就会好。”魔尊尚情撑着下颚,兴致勃勃地看城中人的争斗。
“多好的理由,有人心动了,可吃人嘛,还不习惯。我就又给他们添了层病气。有人病得快死了,偏偏又不想死,我给了他一把刀,他站都站不直了,爬着去割肉,一边割一边喊得比你师弟还惨,说他也不想这样,要怪就怪你师弟杀了魔修。”
“仙师,为什麽有人心里想要一样东西,表面上却一定要说不要?说了不要可以减轻他们的罪恶吗?”
“但不管怎样,总算有人吃下去了,然后我就让他痊愈了。”魔尊尚情收拢五指,病气在指缝间狼狈钻出,被他轻易吹灭,“有了先例,吃人也就那麽回事。”
肉越来越少,有人为了救命的机会打得头破血流。
魔尊尚情道:“仙师,人类可悲至此,何必救呢?”
卿良只觉脑海里轰的一声,什麽都想不了。
他发了疯一样跑向燕云鸿,忘记自己元婴的境界,跌跌撞撞推开人群。
有人当他抢“救命仙药”,把他狠狠推出人群,摔倒在血肉污泥之间,有一剎那,卿良感觉自己麻木的意识里诞生了杀意。
你看,他们在吃你师弟的肉。
离你师弟最近的那个人,身上没有病气,还要推开其他人去取你师弟的心髒。
哦,对——你师弟的肺腑也已经被啃食,那颗心髒,只剩一半。
剑气不可抑制地钻出来。
卿良第一次对普通人用上威压。
人群不自觉分开一条路,卿良爬起来,走向尽头的燕云鸿。他既没有大哭,也没有发怒,只是走过去。
魔尊尚情隐去身形,浮在他身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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