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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停云庵,在我的想象里,等我长大后,我也会是和自己的三个师父一样,在这座停云庵里练功念经诵佛,与花虫鸟兽相与为邻。
可是我的未来被那对自称是我的父母的人打破。
他们真的是我的父母吗,是又怎麽样呢,他们来我就一定要跟他们走吗?可是师父们的意思也是这样的。
为什麽呢?为什麽,师父她们要抛弃我吗?
那时的我不过十四岁,已经懂了很多东西,但还是看不懂很多东西。
那对自称是我的父母的人,说是在十四年前不慎把我在峨眉山遗失。
十四年前,我还是个婴儿,要多不慎才会把我遗失在山中。
多拙劣的借口,遗弃就是遗弃,如果真的是不慎遗失,真的在意我的话,怎麽会十四年才会回来找我。
我问大师父:“他们讲得再好听,抛弃就是抛弃,他们抛弃了我一次,师父们也要抛弃我一次吗?”
大师父摸着我头,说:“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它的缘法,前面的十四年,是我们的缘分,后面的缘分,你来自己选择吧。”
二师父依旧肃着脸庞:“他们毕竟是你的生身父母,于情于理于法,你都该跟他们回去,这段缘分,等你自己去了结吧。”
三师父抱了抱快要流泪的我:“只要你愿意,停云庵也永远是你的归巢。”
于是,十四岁的我,在三位师父的目送中,踏上了了结这段缘分的旅途。
十四年前,三位师父在一株珙桐树下捡到了还在襁褓中的我,珙桐树开满的鸽子花落在我的小衣上,师父们便给我起名水梨子。水梨子,是珙桐的别称。
而在那时那刻,我在行政系统里的名字,是“明招娣”。
我的师父们没有接受这对夫妻要捐赠的香火,只对他们提了一个要求,如果想把我带走,我必须改名为“明桐”。
我的缘分永远与峨眉的那株开满鸽子花的珙桐树相连。
我会是一只会飞回来的鸽子。
跟着这对夫妻来到昙市后,所有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告诉我明家很富有。
可是我不认同,有钱便是富有吗,账户上那串数字就代表富有吗?
这对夫妻看不惯我每天蹦上蹦下,认定我是野蛮没有教养,很快就把我送进了一所所谓的贵族私立中学。
而所谓的贵族中学里有一群人,我不认为他们具有人的品格。
开始时他们还好奇地观察我,后来发现我似乎毫无见识,跟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我便成了他们可以肆意取笑欺负的对象。
师父说过习武之人不可欺负普通人,我忍耐了好久。
直到这个学校的一名中年老师,似乎看我真的软弱可欺且背后没有依仗,而我可能也真的长了一张小白花的脸,他把我单独叫到教室里想要摸我。
在我人生的前十四年中,我在佛韵悠远的停云庵长大,没有接触过这些事,对于他人的猥亵感到迟钝,但是可惜,我对别人冒犯并不迟钝。
我掰断了他两根手指。
可能因为心虚,之后的几天他并没有开始报複我。
我对温静雅说了此事,她不耐烦地换着身上的首饰边说:“他怎麽不摸别人只摸你?”
于是我戴上了面具不再摘下。
这是二师父送给我的川剧面具,我相信它会保护我并给我带来好运。
戴上面具的我在人群中显得更加怪异,同学们对我的孤立也愈演愈烈。
但是没关系,我找到了和我一样孤独的朋友。
他与我一样躲着人群,他和我一样不快乐,当然我们不快乐的点并非完全相同。
一开始我们并没有说话。
怎麽开始聊天的也记不清了。
后来我们什麽都说,但也都有保留。
那时的他似乎对什麽都不感兴趣了,对这个人世间都不感兴趣了,我还记得他充满疑问的问话:“做优秀的人,做精英,就能幸福了吗?为什麽我不快乐。”
在之前的聊天中,我也隐约知道,他的母亲对他的要求严苛到了变态的程度,她容不得他犯一点的错,要求他必须保持优秀,而学校里,过分的自律与优异,有时也会招致孤立。
我们都没做错什麽,可最后不快乐的都是我们。
来到昙市之前,我没有过过被比较的人生,对他的经历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我们的不快乐都是一样的。
在这里我只有这样一个朋友,我不希望他消失,于是对他说:“明天我就可以摘下面具,你要看哦。”
只要见到明天就好。
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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