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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过午后熙攘的街道,在陈府门口停下。
沈朝颜堪堪从睡梦中醒来,面前的车帘甫一撩开,一个挺拔的男子身影就闯入眼帘——
背脊笔直、眉目冷肃,将一身鸦青色便袍都穿出了几分威压感。
沈朝颜眉心一跳,那股被人腾空抱起的失重感逼得她心跳微滞,目光落在那人因拽紧缰绳而青筋凸起的手背上,耳根便泛起一股热辣。
其实那日过后,她本打算寻个由头,找一找谢景熙的不痛快。
比如……大庭广衆之下搂抱郡主,实乃轻薄什麽的。
而李冕听了,却一脸疑惑地问她,“你们不是都拜过堂了麽?丈夫抱妻子,怎麽能算轻薄?”
这是个好问题。
沈朝颜无言以对。
可她向来不是什麽好相与的,明里找茬儿不行,暗里为难一把这种事,她一直都是轻车熟路。
许是听见声响,谢景熙回头,树荫与斑驳之中,两人的视线撞个正着。
沈朝颜自是不会怯场,趾高气昂的态度拿出来,走下车辇的时候,还故意放慢了脚步。
“臣参见郡主。”
清冷寡淡的声音,礼貌却疏离,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在他身后的裴真吊儿郎当,一句参见说得极为勉强。
两相对比之下,更显得谢景熙君子端雅,大约只有沈朝颜会觉得他道貌岸然。
可挑衅的意义在于让对方难受,而现下他这麽一副安之如怡、又公事公办的态度,只让沈朝颜更加憋屈。
于是她故意“啊”了一声,那声音幸灾乐祸,怎麽听都有种无理取闹的意思。
裴真脸都绿了,却被谢景熙给拽住了。
“臣参见郡主。”
一模一样的回答,语气没有半分波澜。
谢景熙规规矩矩地向她行礼,仿佛丝毫没有觉察出,她方才的有意刁难。
胸口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了,沈朝颜一哽,连脸上的笑都僵了两分。
无趣!古板!迂腐!
心里这麽腹诽,沈朝颜反而被激起了胜负欲。
她站着打量了谢景熙好一会儿,半晌才悠缓地吐出一个“嗯”。
“谢寺卿今日这麽得空,亲自前往慰问同僚?不查案子麽?”
沈朝颜笑得一脸和气,然而脚下却不动声色地往陈府门前的台阶上转了转。
碍于君臣之礼,谢景熙只得跟着她挪了几步。
刚好,沈朝颜把他逼进一片没有任何遮挡的空地。
时值七月,又是午后,潋白的阳光照在身上,很快便是热气难耐。
谢景熙今日穿的是鸦青色长袍,最是吸热,就这麽在阳光下站了片刻的功夫,沈朝颜便看见他额角隐约泛起的晶亮。
“回郡主的话,”眼前之人面不改色,语气平静道:“今日前往,所为便是查案。”
“哦?”沈朝颜笑起来,故意道:“同朝为官,陈府新丧,谢寺卿前往不为吊唁,只为查案……这麽说起来,似乎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正因同朝为官,又同事刑狱,故而职责所在,陈尚书在天之灵,必能谅解。”
沈朝颜没说话,看着谢景熙额角越积越多的汗,良久才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他免礼。
几人前后进了陈府。
有贵客到访,陈府上下自是不敢怠慢。
他们先被领往灵堂,给陈尚书的灵位上香。
期间,沈朝颜依旧磨磨蹭蹭,让谢景熙站在外面的阳光下等了许久。
“郡主。”
身旁的家仆为她递来一炷点燃的香火。
沈朝颜伸手去接,余光瞟过身后的谢景熙,却见他的双肩在这一霎紧绷了起来。
眼前之人像陷入某种深思,一双本就锋利的眉蹙紧,目光落在她持香的那只手上,眼神犀利。
沈朝颜怔忡,顺着他的视线找去。
檀香的烟雾缭绕之下,她那只断掉的指甲格外突兀。
再遇
这样的眼神,等同于直接戳了沈朝颜还未愈合的痛处。
她颇为不悦地转身,将那只手收回了袖中。
一炷香又磨磨蹭蹭地上了半天,沈朝颜折腾够了,回身看向谢景熙,只见那人还是一副淡然不惊的表情站在阶下,对她的刁难处之泰然。
沈朝颜终于失了兴趣,上完香便往陈夫人所在的正院去了。
穿过两道垂花拱门,就到了陈夫人现下养病的后院。
陈府的管事引着她进了里屋,而病中的陈夫人已着全装,由几人搀扶着,颤巍巍地候在了堂中。
许是担心药味苦涩,堂中点着一炉味道清甜的香。
沈朝颜扫了一眼,发现那晚被她听过墙角的白大夫,竟然也在其中。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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