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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道:“如今的朝纲波谲云诡,谢家或许想独善其身,可朝局却不一定答应。谢家既动过与沈家联姻的心思,那谢寺卿又如何确认王瑀不会对大人的立场怀疑?”
谢景熙哂了一声,并不看她,只冷声道了句,“那这便不劳郡主费心了。”
沈朝颜胸口一堵,真是再也忍不了他这副轻慢又无礼的态度。
她咬牙两步行至案前,侧身蹲跪下来,越过案上的卷宗和满室摇曳的烛火,逼谢景熙与她对视。
目光相接的一霎,火光跃动,两人的视线有如实质,在凝滞的空气里碰撞出点点火星。
沈朝颜向前倾身过去,与坐着的谢景熙形成一个对面俯视的角度——依然是那样一双深邃而幽黑的眸子,像一汪不可预测的暗湖。
两人什麽都没说,就这麽沉默对视的片刻,周围的空气突然就变得危险而灼热,像即刻就会燎原的野火。
沈朝颜弯了弯眼角,笑着道:“谢寺卿一定知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很多时候你究竟是哪边的人其实没关系,关键是,别人认为你是哪边的。”
谢景熙仍旧看她,神情肃然,不动声色。
沈朝颜笑出声来,像刚才只是跟谢景熙开了个过火的玩笑。
谢景熙的眸子沉下来,淡声回敬沈朝颜道:“时间不早了,郡主不便在大理寺久留,臣遣人送郡主回府。”
一阵风来,吹得身侧灯树上的火苗晃了晃。
沈朝颜难得见到谢景熙吃瘪的模样,私下觉得解气,便存了逗弄的心思。
于是,她悄无声息地往侧挪了挪,伸手往灯树上一盏烛灯的底座轻轻一推。
一声闷响,烛灯落地。
而谢景熙也恰在这时转身过来。
灯油溅出来,很快就湿了他袍角的一隅。
沈朝颜怔了一下,她推灯的时候可没料到会有这等意外,可等她反应过来要去抓灯座,已经晚了。
火苗顺着灯油,瞬间便点燃了谢景熙的袍裾。
好在火势到底不大,只需稍微一扑就能踩灭。
然而沈朝颜擡眼,却发现方才还气势迫人,与她针锋相对的谢景熙,此刻居然就一动不动地站着发呆,像一具丢了魂魄的躯壳。
点燃的袍角逐渐卷曲,布料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火势越烧越旺。
“喂!!!”
沈朝颜大喝,撩起袍摆就往他腿上扑打。
而谢景熙全程就这麽怔怔地站着,不曾挪动半寸。
好在灯油本就所剩无多,沈朝颜又当机立断下手够快,不到几息的功夫,袍角上的明火就被扑灭了。
沈朝颜心有余悸,抱怨到,“你怎麽回事?!”
面前的人没有声音。
她觉得奇怪,擡头看去,只见谢景熙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撑着桌案的一只手紧紧蜷握,连上面的青筋仿佛都在跟着他,不可抑制地微颤。
“你……”沈朝颜靠近,被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恐惧怔得脚步微滞。
原来他方才不动,是因为被吓傻了麽?
思及此,沈朝颜呲笑一声,锁着他还未清明的双眼又凑近了些,语气戏谑地问,“难道……谢寺卿怕火?”
谢景熙没有答她。
沈朝颜“啧”了一声,似是调笑,转身去取另一盏灯,又要再试他一次。
手腕处传来一记惊痛,没等她转身,手里的烛灯落地,沈朝颜整个人也被这猛然的一拽,直拉得往前飞扑出去!
“呲——”
一声刺耳且绵长的剐擦,是案角在地板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划痕。她的后背抵上冷硬的楠木屏风。沈朝颜蹙眉轻呼,一只大掌沉沉扣住她的脖子,接着便是苍术和艾草的清苦气息。
手掌沁凉,紧贴在动脉上,细细密密的一层湿,似是出了汗。
力量和气势的绝对压制,让沈朝颜一时不知所措。她浑噩间擡头,与那双黑沉如墨的瞳眸四目相对了——狠戾、疯魔、暴怒……
她怔忡,因为面前这个人,绝不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个谢景熙。
面前的人似是因为这一对视清明了几分,落在她脖子上的手下移,紧紧扣住了她的肩。
“谢……”
一颗心堵在喉头,沈朝颜强自镇定,梗着最后一口气怒喝,“你放肆!”
夜风从窗口探入,将屋里的灯都吹得晃了晃。地上的灯打了个转儿,无声地熄灭了。
仿佛是幻觉,眼前那张总是温润的脸,在忽暗的光线下竟显出几分妖魔的诡戾。
他就这麽沉默地看她,掐在肩上的那只手却越来越紧。
这一刻,她毫不怀疑,方才在谢景熙眼中所窥见的东西,叫做杀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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