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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出茅庐的大才子,恃才傲物,铁骨铮铮,要为了这区区几斗米折腰,那还真不如要了他的命。

于是年轻的张龄一怒之下愤而辞官,带着久病的老母回了老家安北,在丰州谋了个卖字画和替人写信的差事糊口,发誓再也不沾染任何与朝堂权贵相关的人或事。

只是今年这丰州格外地冷,张龄拢了拢身上薄薄的夹袄,摸出怀里带着余温的五个铜板,给母亲买了碗羊肉汤饼,自己却啃起了早上剩下的半块干硬的馒头。

大雪彻夜未停,第二日清晨,张龄常在的那一块墙角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积雪。他废了好些功夫才将积雪清理完,刚一坐下,昨日要买他字画的那个人又来了。

张龄不想搭理他,甫一坐下就把状元箱里的棋盘取出来,浑然忘我地与自己对弈。

本以为那男子热脸贴了冷屁股会知难而退,谁知他反而兴致勃勃地围上来,观棋观得津津有味。

张龄真是给他磨得没了脾气,转头瞪过去,没好气道:“都说了字画不卖,瞧你这人衣冠楚楚的,怎麽大白天不务正业,老在这市井巷弄里转悠呢?”

一席话说得男子身后的侍卫再次黑了脸。

那男子却不生气,反而笑望着张龄面前棋盘问他,“不卖字画,那下棋行不行?”

张龄年轻时是个棋癡,饶是科举上京考试那段时间,他也是见人就要抓来对弈一翻,如今看着那男子清俊的眉宇,张龄无声哂笑道:“对弈要势均力敌才有意思。”

言下之意就是看不起对方,不屑于与其一战了。

男子闻言并不羞恼,反而欣然一笑道:“先生既然烦我,不如与我做个约定,这盘棋倘若你胜,在下便信守承诺,再不来打扰先生,可倘若先生输了……”

张龄冷呲一声,打断到他,“某虽无大才,可这对弈走棋之上可从未输过。”

男子闻言却笑得愈发开怀,只道:“那便好,先生能有如此自信,想是十拿九稳,故先生若是输了……”

“悉听尊便。”

男子笑起来,摆手道:“那倒不必。”

他的目光落到张龄身后那幅秋橘映霞图道:“若是在下有幸胜了先生,先生不妨将这幅图售卖于我。”

张龄怔了片刻,几乎要被这人的荒诞不经给逗笑了,然而看着他真挚坦诚的眼神,鬼使神差的,张龄还是点头同意了。

两人一个执白一个执黑,从清晨一直对战到暮日时分,周围围观看棋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甚至将整条小巷都堵的水洩不通。

张龄全神贯注都在走棋,直到一抹雪后初霁的夕阳铺落棋盘,他才惊觉连下几日的大雪竟然停了。多日不见的余晖落在男子身后,照出他眼角的一抹浅淡悦色。

张龄一怔,低头看了看面前棋局,比起对手,他略胜一筹,目前以两子的优势保持领先。

整一日,仅赢两子,算得上是张龄弈棋生涯里最为暗淡的赢局。可对方以退为进,养精蓄锐,一旦抓住时机就会反咬一口,这样保守又缜密的打法,让张龄颇为不适。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想赢。带着从未败过的骄傲,张龄步步紧逼,多次铤而走险,反而损兵折将。

终于,随着对方一粒白子落下,张龄才惊觉自己求胜心切、贪功冒进,竟然走出了一个致命的漏洞,而对方蛰伏已久,等的就是这麽一个万中一失。

“啪嗒——”

白子落地,黑子已然成势的两条巨龙瞬间淹灭,黑子颓势再无可转圜的余地。而讽刺的是事后点子,对方竟以半子的微弱优势赢了这一局。张龄虽然不忿,可是愿赌服输,依照约定将身后那幅秋橘映霞图取下来,递给男子。

男子倒也爽快,取下腰间玉佩递与张龄。

张龄虽出身寒微,但也知这玉佩价值不菲,他不想占对方的便宜,改口以十两白银的价格出售图卷,男子却没有同意。

他将玉佩放在棋桌上,对张龄道:“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我这玉佩也和张先生的字画一般,只给值得的人。”

张龄无言反驳,怔愣片刻才惊觉男子话中不对。

他记得自己从未同他说起过姓名,这人又是何以知晓?

男子似乎也看出了张龄的心思,朗声对他笑道:“早便听闻今科探花郎张逸之字画棋艺皆是一绝,今日一试,果真不同凡响。只是恕在下直言,在下看来,张先生最绝的可不是字画棋艺的表面功夫,而是这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的品格。”

张龄愕然,半晌不知该如何作答。

而男子却是欣然一笑,半是赏识、半是心痛地道:“可是人生在世,过刚易折,慧极必伤,都说上善若水,水乃至柔之物,却能无孔不入,水滴石穿。方才那一局,先生分明能以两子的优势将我绞杀,却想着赶尽杀绝,这才给在下留下了反扑的机会。为人处事,凡事留一线,得理也饶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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