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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掖庭宫里一共待了有二十几日,前些时日才被皇太后的懿旨放了回去。
去拜谢圣人的时候,她很害怕圣人会因为打龙体而降罪于她,哪知圣人却只字不提,也不知道是陛下不曾告状,还是圣人有心放过。
圣人还以为她同梅织雨争风吃醋,宽慰她说:“……这人呢,一旦贪图些什麽,就会变得不可爱。皇帝呢,凭着年少时的那一点慰藉,同她有了白首不离的约定,从前不在一处,雾里看花的,看她可美,可如今朝夕相处了,彼此清清楚楚了,一定会生出来相看两厌的念头。”
她还说起选妃的事,“待老身寿辰一过,那些个千娇百媚的女儿家都来了,还能有她专宠的机会?你是皇后,切莫因为这些个糟心的事,毁了自己的心情。老身的寿宴,还指着你操持呢。”
其实又什麽可操持的呢?不过就是寿宴上露个脸,证明这个国家有皇后,还长得很好看。
横竖这会儿也晚了,她想着出去转转,只带了小盏出了飞鸾宫,慢慢在宫苑里提灯走着。
小盏就说起云迹星来:“……云少主近来似乎很忙,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过他了。”
姜芙圆说是啊,有同样的感受,“他来紫微城当差也不是为了我,左不过是圣人因为怕他閑着,索性给他找些事做罢了。不过我只要一想到他和我在同一个地方,我的心里就会很安宁。”
小盏说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郡主说这话,“明儿见了王爷,您哭吗?”
“哭是一定忍不住的,可也不能把进宫以来的苦日t子全说给他听——阿爹横沖直撞的火爆脾气,指不定就把一家好几口都交代在这里了。”
她在掖庭宫里的时候,想了很多自己的事。
即便阿爹进贡马牛羊这些东西,陛下又岂会轻易答应阿爹带自己走呢?
从前是她想的太简单,以为阿爹带着诚意来,就能赎走自己,可仔细想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想要什麽都可以直接去取去挖,何必需要父亲进献呢?
她思来想去,一路走一路看着眼前脚下的一方土,灯色照着她鹅黄的绣鞋,像只蹑手蹑脚的小老鼠。
不知什麽时候走到了九洲苑门前,忽见苑门里走出来一列卫兵,紧接着,李玄都在衆人的簇拥下,从门里走了出来。
他的身侧跟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儿家,正是梅织雨,姜芙圆避无可避,索性转身就走,没行几步,就听见身后有讥嘲一声响起。
“皇后的眼睛看不见朕的话,倒不如剜了去。”
姜芙圆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一下,方才转过身来,向李玄都微微躬身施礼,生硬地唤了一声陛下。
李玄都这些时日心里都憋着一股气,说不上来是什麽原因,此时见姜芙圆见了自己就躲,被发现了竟然只是远远地行了个礼,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说要把皇后的眼睛剜下来时,梅织雨就在皇帝的身侧,面上露出了细微的笑意,她上前轻轻地拽了拽李玄都的袖子,刚想说话,手却被一下子甩开了,力度不算大,却叫她心里一咯噔。
李玄都无意识地甩开了赞赞的手,见皇后并不打算上前问礼,这便稳步走了过去,站在了姜芙圆的身前。
“圣人的懿旨,也是朕的意思,皇后去仁寿殿谢恩,却不愿意向朕剖白心迹吗?”
姜芙圆对他已然全无期待,此时听见他问,知道敷衍是逃不过的,方才擡起眼睫回应他。
“我拿擀面杖打陛下,是我的不对,不过陛下不是已经惩戒过我了吗?”她想着明日要同阿爹相见,务必不能再惹恼他,匀停了呼吸之后,小声妥协道,“没有下次了。”
李玄都的视线就在她颤动的眼睫上不动了。
其实她不强装兇狠的时候,倒显得很乖慵。说起来,她今日穿着家常的衣裙,软糯的质地,将她衬出了与平日不同的温柔,是他不曾见过的样子。
他原本预料到她要同自己据理力争,或是不服气,不曾想得到了示弱的反应,免不得有些诧异,甚至从她颤动的眼睫上,看出了零星的可怜。
这时候忽尔就滴起了雨,现在正值雨季,不知道哪时候雨就滴下来了。
昏昏灯色照着她的脸,李玄都就看见有一滴雨落在她的眼皮上,她擡起眼睛,那雨滴就流进了她的眼睛,像是星星坠入了清渊。
怪道河南道人说话,将下雨称之为滴星,李玄都看到了想到了,一阵走神。
不知道是什麽在作祟,也不知道是什麽掌管了他此刻的心神,李玄都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挡在了她的头顶,为她挡住了纷纷落下的雨。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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