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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莽撞气盛, 做父亲的更胜一筹。

为人臣子, 君主说两句便以死相逼, 当真是胡闹。

他没有说话, 只将视线放在了捂着胸口嘴角渗血的云迹星。

此子为何不听召唤、擅自闯入?

真是胆大包天!今日敢闯朝堂, 他日就敢擅入他的寝宫、提刀迫之!

他正想发作,却听那云迹星开了口, 唤了定襄王姜屿一声义父。

李玄都这才想起来, 此子同定襄王府渊源深厚,视同亲生,怪不得会横插一脚, 救下定襄王。

姜屿听云迹星这麽一喊,微怔过后似乎明白了什麽, 哎了一声老泪纵横。

“儿啊,你这是做什麽!”

云迹星以眼神安抚定襄王姜屿, 随后用手背擦去了嘴边的血迹,侧身向李玄都单膝跪下,拱手求情。

“陛下,定襄王爱女心切,一时糊涂,恳请陛下恕罪。”

“擅闯朝堂、无视朕意,还敢为他求情?”李玄都拖过一张椅子,在他二人的身前坐下,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

云迹星还没有回话,殿外忽然传来曹太后的声音,她喊了一声皇帝之后,领着身后内官宫娥踏进了大业殿的门槛。

“……是老身叫他先行一步,见机行事,你要怪就怪老身擅作主张。”

李玄都见母后来了,脸上依旧挂着怒意,站起身像母亲颔首道:“竟是母后的意思。”

曹太后看了儿子一眼,再看挂了彩的云迹星与定襄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定襄王镇守云中几十年,从前是忠臣良将,如今是咱们天家的亲家,本就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今日这事,老身不必问都能猜到——放到民间,左不过就是小夫妻两个斗嘴吵架,姑爷找老丈人告个状,不至于寻死觅活的——姜王爷,你那宝贝女儿同你可真是一脉相承,也是动不动就赌气闹脾气,寻死觅活……”

曹太后分明是为了缓和气氛而来,然而最后一句话却更触动了定襄王姜屿,叫他潸然泪下。

自小到大,女儿就从来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连撒娇耍脾气的事儿都不曾发生过,怎麽到了这吃人的皇宫里,竟还寻死觅活了?

可见这紫微宫是个何等骇人的地界!

姜屿此时情绪平複了一些,冷静下来后跪地叩首道:“若能放还小女回家,微臣这条性命都舍得,方才并非以死要挟,不过是见陛下盛怒,微臣深感愧疚才欲以死谢罪……”

有曹太后在,李玄都不好拂她之意,又听这姜屿冷静下来的说辞,气便消了些许。

“姜屿,皇后的废与立后不是儿戏。朕有容人之心,奈何你与皇后毫无悔改之意,朕应该怎麽对你们?”

有内侍来为曹太后搬了玫瑰椅来,曹太后叫云迹星起身,先免他的罪责。

“皇儿不许怪这孩子,怪就怪老身脚程慢,没能劝下定襄王。”她再看定襄王,语气温和,“舌头和牙还要打架,何况新婚不过两个月的帝后?皇后年轻,老身日后多提点着点,倒也过的下去,咱们不是苛刻的人家,没到那个休妻的地步。”

话说到这儿,寻常臣子也便踩着台阶往下走了,姜屿却没办法略过,他不愿意起t身,低着头跪伏在地上。

“小女实有梦魇之症,本不该进宫为后,如今在宫中不能讨圣人、陛下的欢心,反而惹出麻烦来,臣以为,还是发还本家,由微臣来处置教导。”

李玄都见此人冥顽不灵、顽固不化,只觉得可笑,忍不住开口道:“既有梦魇之症,却不如实告知,定襄王府犯的欺君之罪!”

姜屿叩头不止:“所以臣愿以死谢罪,八万大同军的军权,尽归陛下所有。来换小女回家。”

李玄都不免动心。

他登基三年以来,拱卫京城的禁卫军皆听命于母后。各地节度使屯兵千万,不受朝廷钱粮供养,基本自给自足,这也是姜屿对此次弹劾岿然不动的底气。

倘或姜屿真能将这八万大同军的军权上交,那对自己来说,绝对是重要的助力。

然而母后,应该是绝计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曹太后果然开口了,她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笑着说道:“姜王爷,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翁婿之间的气话全当真的话,那可有的追究。你好好当你的大同军的统帅,为陛下竭尽全力,守好国门。至于你那女儿,她在老身这里毛病多多,可老身将她当女儿养,早晚要将她的性子掰回来——让皇后回家的事休要再提。”

姜屿只觉得胸腔处有无名的怒火在沖撞来去,一口气咽下去不是,吐出来也不是,又憋屈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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