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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的人黑压压一片,齐齐望着她。
一股窒息的疼痛感慢慢开始撕裂红鱼的身体,她眼睫抖动着,眼前开始出现幻影。
她看到云阳烟雨,看见满山松翠,看见山间那间道观,还有道观里那间长满青苔的破屋前给她量个儿的人。
“别踮脚。”少年拿手比着她的额发,语气颇有些无奈。
红鱼撇了撇嘴角,听话将后脚跟放下,瞬间矮上少年半截,“我何时能跟你一般高啊。”
少年拿烧火棍在墙上利落划出一道黑色横线,“我猜,何时都不可能。”
“为什麽?!”红鱼不服气。
少年将烧火棍耍出一套漂亮的剑花,指向墙上那些代表自己个头的划线,一脸遗憾地说,“因为我长得更快。”
他十六岁,风华正茂,正是长个的年纪,眨眼间便比两月前又高出半头。
红鱼瞧不惯他那副得意的样子,轻哼一声,叉腰指着墙道:“那可不一定,我往后肯定比你长得更高,高得叫你都认不出我来,等着瞧吧。”
“当真麽。”少年笑了,“好吧,那我等着,三清真人,您可记得咱们鱼姑娘的话,别叫她丢人。”
“三清真人比你记性好!”红鱼气得追着他打。
少年少女赌气拌嘴的稚气嗓音犹在耳畔,却已然过去这麽多年了。
她输了,她长得还是远不及他高,可他却当真没认出她。
他不记得她了。
不记得云阳,不记得道观,不记得关红鱼,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记得。
他完完全全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红鱼眼睫一颤,目光中忽然出现皇帝那张冷漠的脸。
眼如冰霜,陌生的很。
他看她,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猪羊,默然中带着不耐烦。
她收回视线,在无限的撕扯痛苦中擡头。
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白绫不断收紧,过程很快,不到片刻,红鱼便没了挣扎的痕迹,宫人松手,她的身体砰然倒地,再无声息。
废妃关红鱼死了。
而她的丈夫,大夏的皇帝携着新皇后的手,从始至终默不作声。
狂风大作,明黄伞盖被吹得‘哗哗’作响,日头在剎那间被乌云吞噬。
皇帝擡头,只见空中开始飘飘洒洒落下许多雪白,覆在那早没声息的人的头发上。
不过剎那间,青丝成白发。
这女子的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她成了一具不会再有反应的尸体。
六月里,竟下了雪。
皇帝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入掌心,是从未有过的冰凉刺骨。
初见
第2章
嘉城十三年,云阳与卞川交界处通古县,春,红鱼死前八年。
“暮霭茫茫,林山漫漫,谁家青溪梦中藏?晴光暖暖,水波漾漾,哪来红鱼跳竹筐。却不知山上月、庙堂墙,九天鹊桥难渡,牛郎织女泪干裳。”
开了春,天一日日暖和起来,天空恰如一面巨型的宝石蓝镜面,明晃晃挂在人头顶,晃得人眼晕,恍惚之中,似有曲声从空谷传来,遥远空旷,似人似鬼。
有人拿帕子轻甩了下红鱼的脸,一股浓烈的脂粉味立即扑面而来,呛得红鱼鼻痒难耐,忍不住歪头打了个喷嚏。
“小妮子,做什麽呢,快来与衙内斟酒。”
红鱼擡头,只见苗春柳正歪在冯衙内对面的矮桌上对她使眼色,围屏之内,两个一胖一瘦的门人也翘着二郎脚,正神色昏昏地看着她,似是没见过这般不懂规矩的丫头。
红鱼回过神来,疑心是昨夜未睡好的缘故,竟出现了幻听之症,遂在手心里掐自己一把,醒了醒神,沖冯衙内屈膝,一双眼睛因为害怕飞快煽动着。
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着实叫人看不上,冯衙内原远远瞧她年纪小,又是跟着粉头过来的,有意调笑一番,打着待会儿床榻间叫两人齐上阵伺候的主意。
如今离近了,见她蠢笨非常、肩背内扣,脸上黄腊腊的,两颊上又生着他极讨厌的雀斑,因此心中不喜,连理都不理她,只转头对身边苗春柳道:
“亲亲挺伶俐个人儿,怎得了这样一个丫头。”
红鱼垂着眼,困意再次上涌,忍着不叫眼皮耷拉下来,听见苗春柳娇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哎呦我的爷,这小妮子才到院里不到两月,小地方人没见过世面,又是个口不能言的,您别可吓着她。”
苗春柳端起酒盅在香唇下抿了两口,将吃了的半盏残酒递到冯衙内唇下:“奴唱首南曲儿替她给您赔罪,如何?”
冯衙内本就因得了件好差事高兴,被美人儿娇豔软语一哄,立时笑开来,在她香腮上摸一把,把酒吃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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