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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髒兮兮的野猪,他好似兄弟一般,一边将人家五花大绑轻悠悠拖往道观,一边同它拉家常,告诉他自己新得的名字,叫它死前有什麽需要便同自己说,别客气。

便是途中遇见花鸟鱼虫、甚至几颗芭蕉树,他都能与之閑聊起来,被藏在红豆杉上躲她的红鱼瞧见,暗骂果然是只花孔雀。

青溪头回听见红鱼叫自己‘花孔雀’,是在他修补完道观后墙,顶着一片芭蕉叶,腰系一串顺手采摘的杜鹃花回来时。

他的钱挥霍一空,他的这位新主人同他一样,也是判官讨饭——穷鬼一个①,愣是找不出一身好衣裳给他。

于是乎,他只能勉为其难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葛布道袍到处晃蕩,瞧见他的嫌弃,他的主人红鱼道长双目一瞪,拍案而起。

“这是我师父留下的两件道袍缝合的,你还胆敢不满,有胆脱下来。”

他自然是没胆。

总不能赤身在主人面前行走,太不正经!

于是十分真诚地摸了摸粗糙的衣袖,“啊,原来这样金贵,原是我眼拙。”

但这身葛布衣裳灰扑扑的,瞧起来终究是不像样子,于是乎趁着外出收拾野兽的机会,随意摘些山间的花草装饰自己。

对于红鱼给自己的‘花孔雀’的称呼,他并不生气,只当红鱼在夸他,欣然接受。

不过,他还是更喜欢‘青溪’这个名字。

等脚店柜台后的小伙计第十三次听到‘青溪’两个字时,终于忍受不住,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这位小官人,我方才已然说了,咱们不收你这样大的野猪,烦请您到旁的大酒楼去瞧瞧。”

边说边捏着鼻子扇空气里野猪的腥臭,就差没开口叫人把他叉出去。

脚店本就是供往来底层客商歇脚提供饭食的地方,来的都是三教九流,夏天本就炎热,这些人身上的汗味、脚臭味、连同后院飘来的鸡粪鸭粪味儿混在一起,早把这间小如棺材的屋子变成了臭粪坑,里头人没被熏死那是他们命大。

他那搁在门口的野猪还不至于比这里味道大。

青溪一双桃花眼微擡,手指在柜台上轻敲两下,那伙计脸更不耐烦,青溪还笑眯眯说,“我刚从别的几家酒楼出来,他们的说辞同小哥你的一样,这是为何?”

他语气温和,像是在拉家常。

那伙计未曾注意到不对,白眼一翻,口中‘嘁’了一声,“我哪知道,反正我们这里不买,哎,你们几个,把这人叉出——”

一个‘去’字尚未出口,他只觉右手腕一酸,却是那少年一个手指点了上去,紧接着一股难言疼痛由那一点迅速扩散全身。

刚要叫喊,那少年已然捂住他的嘴巴,笑眯眯问道:“小哥,咱们寻处僻静的地方说话?”

店里有人过生日,衆人凑在一起正在划拳猜酒,其余的各自东倒西歪地说话,讲着北戎大汗过世,直言这老小子竟没活到自己带刀过去抹他脖子,当真是晦气,无人注意两人动静,伙计瞪大眼睛,默默点头。

青溪将人拐到后院一处无人墙角,总算问出些许端倪。

却原来他早早扛着野猪问遍随明城各大酒楼,一见着他,便连问都不问将他赶出去,说辞大差不差,不是说不收野猪,便是说猪肉已然足够,无需再买,叫他到别处询问。

便是到了这小小的脚店,依然如此。

若是一家酒楼不收便罢了,可若全城的酒肆脚店全都不要,那便奇了,野猪可比家猪金贵得多,肉能煮食,皮能做革,断乎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途中,他特意询问街边商贩,谁知人家见了自己,如同见了鬼差罗剎,半个字也不愿同自己说,待自己犹如瘟神,比之酒肆脚店尤甚。

这叫他很是苦恼。

难不成是他们识得自己,知道他从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死士?

不应当啊。

除了上回为了救红鱼,情急之下未曾乔装打扮,其余时间执行任务,他用的都不是自己这张脸。

难不成是上回在城里大肆挥霍叫人记着了?他这张脸如此招眼麽?

他这里还在自我陶醉,那边伙计已然把原因一五一十吐了出来,青溪越听眉头蹙得越深。

“王府?”

伙计一边忍痛一边点头,“正是,自上回关姑娘回来没几日,王府的人便吩咐咱们,不许给关姑娘卖东西,更不许买她的东西,所以这才,嘶——”

青溪不理会他痛苦到扭曲的脸,疑惑道:“可我不是关姑娘。”

伙计额上青筋暴起,“王府来传话的人说了,关姑娘新近收了个护卫,也不许我们理他。”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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