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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那人还在,陪着她也许好些,可是他也没了。

这世间只剩下她孤身一人,已经没有人能够安慰她了,所以她选了一条跟权利毫不沾边的路。

即便在世人眼中,它走起来是那样的苦。

红鱼在离开随明城之前,回了趟道观。

推开门,院里遍布杂草,石阶上的青苔厚得能烙张饼,那张石桌上尽是鸟雀留下的白屎,一片杂乱。

她站在门口,眼睛一花,瞧见那许久不见的少年捋着袖子正弯腰在院子里清理,许是听见声音,他回过头来,见是她,桃花眼往上一挑,半是促狭半是抱怨地道:

“怎麽回来地这麽慢?鱼姑娘,我都等你好久了,腰都快累断了,你说,怎麽赔我?”

我......

红鱼愣了半晌,着急忙慌从腰后拿出一朵大红杜鹃花,双手递给他。

他故意不接,只是走过来将脸埋在花里,深吸一口气,擡起头来,双眸灿然若星,“真香。”

红鱼笑起来,像是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高兴过。

可是他却皱了眉头,埋怨问:“鱼姑娘,你怎麽不说话理一理我?”

红鱼一愣,下意识不想回答,怕他担心,于是低头,可是她这一低头不要紧,却见手上那朵大红杜鹃开始慢慢消失,她又慌忙擡头,院中却哪儿还有少年的影子?

她将掌心摊开,那里空无一物。

她慢慢蹲下来,半晌,无声道:“青溪,我说不了话了。”

她再叫不了他的名字,他在地下还会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在惦念他麽?

飞琼在她身后不住蹭她的背,红鱼起身摸了摸它的脑袋。

红鱼将道观重新收拾一番,拔草、铲青苔、扫地、擦桌子......最后把里屋三清祖师的雕像和师父的牌位重新擦了一遍,又磕过了头,这才歇下。

道观墙壁上,那些代表少年少女个头的划痕随着岁月侵蚀,逐渐变淡,红鱼拿石子重新划一遍,待到确认它们不会消失才算作罢。

她的手一点点在那些划痕上划过。她在一点点长大变高,而他却永远停留在了风华正茂的十六岁。

-

徐介郁死后,朝廷算是彻底平定云阳之乱,天下还算安定。

红鱼并不知要去哪儿,只能走到哪里算哪里,但因她如今是哑巴,不能开口说话,在外多有不便,叫她颇为苦恼。

找了几个所谓名医,钱花去不少,嗓子却是一点没好。

无法,她只得去寻那江湖术士的偏方,结果吃下去,不但不起效用,身上反而起了疹子。

欺人太甚!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①,简直比当初她和师父还过分,她们二人走投无路了还只是通过蔔卦看相骗取钱财呢,这些人直接卖起假药来了。

可恶,着实可恶。

红鱼怒极,顶着一脸疹子将药方一掌拍到那江湖术士的桌上,一递状纸将其告上了衙门,为民除害!

围观百姓欢呼雀跃。

她一时得意,没料到那江湖术士还有一帮同伙,前脚送他进牢房,后脚一群人便沖进客栈寻她不快,一口一个‘天杀的小哑巴’的骂。

吓得红鱼骑上飞琼连夜跑路。

人多势衆,就是不好惹,红鱼窝在一间破败的草庙里,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想。

恰是一个阴雨天,冷风戚戚,细雨绵绵,荒郊野外,自然是没吃的。

“给。”正当红鱼为将要饿肚子发愁时,一个馒头忽然出现在了视线里。

红鱼擡头,只见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孩儿,他面容清秀,着一身玉色襕衫,一只手递给她馒头,另一手拿着书。

瞧着大约是县学里的生员。

他见她瞧过去,耳朵有些发红,背过身去,玩起了非礼勿视那一套。

看来是个热心的小古板。

红鱼也不管他什麽目的,接过那馒头就往嘴里塞,顺便用手势表示感谢。

他自然是瞧不见的,她便特意转到他身前去,将手势又做了一遍。

小古板整个人‘轰’的一下,如煮熟的虾一般,顷刻间熟透了。

直到他拿着书跑开,红鱼还愣在原地,一脸无措。

她这是......吃相太难看,把这孩子吓着了?

红鱼抹了把嘴边的馒头屑,心里有些过不去。

夜光如水,寒鸦暗鸣,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枝丫深处,红鱼看着他,忽然记起来,那年通古县,她和青溪相遇时,好像也是如他这般大的年纪。

此时正是嘉城十七年的上元节,距离陈袅娘和青溪离世已经过去三年。

她也快十九岁了,时间过得这样快。

远处村子在办灯会,远远望去,一盏盏花灯如星星般璀璨夺目,衆人跳着傩舞,唱着歌,欢声笑语不断,更衬出这边破庙的安静。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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