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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他都能想到,恐怕老师在到南州的路上就算清楚了。

三年荒灾,民不聊生,还有颜问渠身在南州心在雍,陈广义那条毒蛇怎麽可能轻易放过老师。

“您......”一旦颜门投奔江绎,南州陈氏未免夜长梦多差距太大,势必挟天子以令诸侯,开啓乱世。

“生死有命。”颜问渠将空鈎甩下,任由淅沥小雨打在蓑笠上,“早在多年前,我就料到会走到这一步。”

就算不是陈氏,也会有王氏,李氏。

他为保得江山社稷,免得生灵涂炭绝不可能如同孟朝云一般金蝉脱壳,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去到雍州为江绎规划。

江奎心思毒辣,从前那些勤勉清明不过就是表象,如同他即位前那般标榜仁义一样的佛口蛇心。他早在初为太子洗马时就有所感,因此背地辅佐江耒,初见成色却躲不过一碗掺了千机的参汤。

“就没有其他办法,您一定要赴死?”方允三岁便慈父见背,六岁母亲改嫁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快被饿死时被颜问渠捡到养在身边,如今已经有三十一年。

他忍不住记恨江绎,明明知道颜问渠在南州陈氏手中,却自私自利,完全没有为老师考虑过一星半点。

“我出不去南州,时间一长,不是困死在这一方天地,就是被陈广义杀了。”他有办法出去,却没把握能平安到雍州,“难逃一死,不如为自己活一次。”

是啊,为自己活一次。

他颜问渠的父亲是前朝最有名的大儒,他自两岁啓蒙便焚膏继晷,笔耕不辍,以天下为己任,挑选他心目中真正的君主。

先帝中规中矩,江奎自私自利,江耒虽好却身中千机。

唯有江绎,只有江绎。

旭日初升,正从一片波光粼粼中破水而出,散发着温煦的赤光。

颜问渠望向江面,鱼线镀金隐隐浮动。

他已经老了,耳不聪目不明,不过是一道残阳。

为官四十载,他被称赞一辈子的纯臣,却心中有愧。

江绎是他的学生,他瞒着所有人为江绎準备了一条充满鲜花的康庄大道,为雍王府筹谋一生,他对不起自己的清名。

如今,也该为自己活一下了。

颜问渠蹲下身掬一捧江水拍在自己脸上,最后用方巾擦拭水珠,想起万里之遥的崇政殿,无边的悲戚蔓延开来,都被他藏进眼底的浑浊中。

“悲啊,我门下弟子无数,自以为我颜门忠义二字已发扬光大。到头来天地弃国都,皇权涣如沙,人命如草芥!”颜问渠一闭眼,瞬间,对于死亡的恐惧一闪而过消失不见,他满眼凛然,“备车,去京都,皇权岂能由一个屠夫染指!”

“老师,官家刚刚才到南州,您不如先静观其变。”方允没想到颜问渠这麽快就要离开。

人人都想逃出京都,现在官家躲到了南州,南州才是最安全的。

“静观其变?若是人人静观其变这世道永远变不了!”颜问渠将鱼竿抛开,在草屋中亲手铺开一张宣纸,拿起紫毫,“磨墨!”

他挥笔而下。

【世风日下,浮云遮日!汝虽宗室,并非正统,使藏龙之计数年,如今翻身,却不宜入主京都,遭人愤恨。

官家数子,难堪大用,沐猴而冠,入京都必尽数杀之,斩草除根。

匈奴西域,皆非善茬,大胤飘摇之时万不可让异族趁虚而入。

天下纷乱久矣,百姓徭役赋税繁重,酷吏横行,权贵霸道,苦不堪言。承纵弛,革之当严,今继苛刻,非宽则民力瘁矣⑴。

江玄羿,平定乱世一统中原非你不可,待到日后抚绥万方,海晏河清,带着老师的眼睛,看一看吧。

你是我最看中的学生,我已把毕生所学教于你,莫要辜负自己!】

登上马车,颜问渠将绝笔交给方允,“连同所有信件,不惜一切代价送到雍州。”

“你,就不必去了。”

“让我跟您一起去——”

“方允。”

“老师。”生离死别之际,方允热泪潸然,他天资平庸,侍奉老师三十余载,只将老师所授学了皮毛,还未精进,就到了师徒离别的时候。

“不必劝我,你有你的道,我亦有我的道,为道义生,为道义死,是为人臣。”颜问渠亲自驾马,一拉绳缰,马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嘶,“周靖庸性情暴虐,必会迁怒颜门,还记得我说的吗?去雍州,去找玄羿。”

京都倾颓,文人为求自保必定要寻势力庇佑,孟朝云在雍州坐镇,江绎已经将孟门收入囊中。

颜门乃杏坛楷模,归之雍州,那雍州也势必彻底成为风摇雨晃中文人的心之所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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