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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姝这话不说还好,孙淑兰本揪着的心哗啦碎了满地,明明日日相见,可她也不知这傲气矜贵的娇女哪日起就被抹平了棱角,往日不複,如今竟在这给人求起了赏银,她转瞬红了眼,“你何曾有过这般窘困的日子!”
平日孙淑兰见惯了场面,尹姝也难见她恸容失态,“奶奶……如今虽算不得富足,可日子也过得去,再过两年待我挣了大钱,就给你置办一处大宅子,你每日不必劳神,只在茶肆听书戏园观戏,可好?”
孙淑兰知道她惯会说花言巧语的讨人欢心,此刻却无心听她说这些,坐直了身定眼瞧着她,“今日收拾你屋子时,我见西炕堂箱之中有一匣子。”
咯噔。
方才还因寻不着东西而痛心的尹姝这下慌了。完了。
孙淑兰继而道:“你莫要怪我,我打开瞧了,里头共十贯四十七文钱。我问你,这钱你要拿它作甚?”
尹姝搀着孙淑兰的手一紧,眉睫微动,面上浮过一抹不自然,她笑着掩饰,“奶奶,我藏些私钱你也不许了?”
孙淑兰艴然,毫不留情撇开了她的手,“说实话。”
“当真!”尹姝信誓旦旦,“我贪嘴,想买蜜饯,你又不许我多吃,我只好……”
“你是不是一门心思要回应天府!”孙淑兰死死盯着她。
话音掷地犹作金石声,尹姝扯着的笑意没挂住,这下不再说话了。屋内归于静寂,风雨凄凄,她亦是心乱如麻。
“一年多了,你怎就还不死心!我拼了命将你带出来,不是叫你再入那虎窟狼窝的!”孙淑兰话说得急,经不住咳了几声,尹姝来扶也被她推开,“我就不明白了,那是个什麽好地方引得你们争先而去?那入仕之徒一门心进,觉着那高墙之内必是富贵显荣。是不是你也瞧见了,不是我骇人,年关入了朝,清明未至身子就凉了被擡出的人有多少!仕人尚且如此,更莫说是你了,你个姑娘家的拿什麽傍身?又以谁作倚靠?难不成凭着你那十贯钱?又或是还要我这半截入土的人给你收尸吗!”
“奶奶!”此刻不论什麽话都显得苍白。
“你既然唤我一声奶奶,我便要顾着你性命的。我这两日惴惴不安,睡也睡不踏实,总觉着有事要发生,别看如今我们在辽东,指不定哪天那应天府的人与事就找了上来,别人躲还来不及,你倒好,还非要上赶着去。”
应天府的人?
尹姝心虚低下头,这说的不就是卫骧嘛。
孙淑兰这跟半仙似的,怎就偏巧今日遇见了卫骧她就提及了,若非卫骧之事知晓者不多,尹姝险些以为孙淑兰是在t醒点她。
“我在与你说话,你又在想什麽?”孙淑兰见她又神游天外,气不打一出来。
“我在听呢,奶奶多虑了,这应天府数千里远呢,我怎会与其有牵扯?”卫骧不是辽东的官,待他查完手中案子,自是会回到山东,她与他也不会再见,何来牵扯。
孙淑兰也不多说,知晓尹姝也是明理的,话已至此,多说也无益,“钱贯子我替你收着了,叫你断了不该有的心思,除了回应天府一事,你需用时我自会给你。”
“奶奶……”一年光景她好不容易才攒了这些,只一夜就叫她功亏一篑,她哪里甘心,“给我留个三五贯呗。我明日还要去做差事,没钱吃饭了。”
“吃的是龙肝豹胆吗?要三五贯。”孙淑兰哪里不知她的心思,装作没瞧见她眼中的乞求,“夜深了,早些睡罢。我夜里吃了药,乏得厉害,明日一早还要上外家呢。”说着,便将尹姝半推着赶出屋来。
冷风自衣襟开口灌入,尹姝一打颤,起了一身疙瘩,她站在紧阖的门前,无声叹了口气。
今日这一趟出门损失着实惨烈。
屋内的烛火暗下,隐隐有辗转的窸窣声传来。这两年孙淑兰身子不见好,阴雨泛潮之日每每头疼,只睡下时才稍缓些,尹姝也不打搅她,直至屋内归于沉寂,她才回了屋躺下。
可一闭眼,孙淑兰的那番话又萦绕在侧。
她深谙孙淑兰待她好,事事替她忧心,她自是没有怨恨,可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过去的。
即便是去不成应天府,她也不会在这儿待一辈子的。
当务之急是再寻些路子攒钱,等明日忙完案子得空了去城中瞧瞧,寻些可带回家做的散活,如是抄书这般的累活她也认了,而后再顺道买些药,家里的药也不够孙淑兰吃了……
折腾了一日,她也有些累了,可呼吸声渐稳之时,她突然睁开眼。
药?
须臾间,她想起些事儿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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