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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卫大人的什麽事?”薛易之一笑,转瞬消散于眼波之间,他故作无意地瞥了眼自己的跛腿,“你说的是这个?我早就不在意了啊,也不过是托着这残破的身子茍活了十五年罢了——”
卫骧缄默不语。
“十五年啊……”薛易之望着远处,“人有多少个十五年,卫大人日后可还有若干风举云摇的十五年,可薛某可要以这只跛足残喘后半生了……”他将“残喘”二字咬得极重。
“我说过,若非伤天害理,皆能偿还。”卫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薛易之忽而吃吃笑了起来,毫无白日里的温文尔雅,他眼中的贪婪与欲望毫不掩饰,“卫骧,当真什麽都能偿还吗?”
似是预料到他要说什麽,卫骧眸底浮起一层阴霾。
“偿还?”薛易之拿起案上那枚玉玦,眯起眼透过环中窥视着眼前之人,“你又偿还过什麽了?”
“王家赔给薛家的那几间铺子?那不是落在我母亲手中了吗。又或是你父亲给的左布政使之位?那是给我那位父亲的,卫骧,你所谓的偿还……自始至终我可从未落着分毫啊。”薛易之侧着身,冷笑,“难不成你要说那几个你引荐的客商?”
“你究竟想说什麽?”卫骧眉眼中划过一丝不耐。
“卫骧,你说我遇上你为何总没好事?你一来,我终生残废,二来,父亲与弟弟死了,母亲郁郁寡欢,薛家落了‘家破人亡’四字,而我呢,一落千丈,在顺天府的基业也毁于一旦,处处变卖却无人问津。”薛易之冷眼而视,“卫骧,这是拜谁所赐?”
卫骧异常平静,毫无波澜,“你都是这般与旁人说的?”
薛易之一怔,突然笑了起来,他拳手覆在嘴边试图收住笑意,可却怎麽也掩饰不住,“我在外皆是这麽说的,不过他们都信了。果真啊,还得是你卫骧,也只有你不会信了。”
卫骧见他愈渐疯魔的模样,不由蹙眉,“你究竟想做什麽?”
“做什麽?”薛易之笑意一顿,缓缓收起,那副似淡月孤星的面容如碎裂开来一般,“自然是将这些年来所谓的弥补原封不动还给你。十五年前王夫人给的几间铺子我原封不动还了回去,还附了几间千金难求的铺面,我那父亲如今难逃一死,这左布政使的位置空缺,随你处置,也算是还给你了,如何?我在顺天府的基业今已千疮百孔,我也不要了,全当还了你当年所谓的恩情。”
薛易之撑着桌案缓缓站起身,“那都是当初你们硬塞于我的,我不要,那就做不得数。”他面色骤变,满目皆是无尽的凄冷淡漠和阴鸷,“卫骧,我如今将一切一并还给你了,那你是不是还欠我一条腿?”
“只是为了将这些还给我,你便亲手将整个薛家推入万劫不複之地?”卫骧看向他,眼中尽是陌生,“还有那麽多条人命,值吗?”
“卫大人,薛某实在不明白你这话何意?”薛易之退了两步,有些不满他这话,“什麽叫那麽多条人命?人不是苏云山与我那好弟弟杀的吗?又与我何干?你在朝为官数年,也当明白凡事要讲求证据的……是了,我才想起来,你正是因诬良为盗,以至人含冤而死,这才被贬至山东的。卫大人,可莫要糊涂,万万不可再别数月,连这个六品官儿也没了。”
说着,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每一道腔调之中皆是餍足,他望向卫骧,收起唇角的笑意,“若是连官位都没了,谁能护得住你?卫骧,那麽多人想要你死。”
卫骧冷声,“我当初能活着入顺天府,薛公子是不是很失望?”
“我怎麽不太明白卫大人之意,想来是天色已晚卫大人困倦,说出口的话也不清不楚的。”薛易之撇撇嘴,手中根本閑不下,正在把玩烛台上的火烛,又哪里是一副不明白的神情。
卫骧气定神閑,端起茶饮了一口,“也不知你许了什麽好处,人一个个死了,却都没将你供出来。”
薛易之轻笑了一声,“卫大人此言差矣,什麽叫作都未将我供出来?难不成你觉着都是我做的?卫骧啊卫骧,我只不过是个废了一条腿的贾人,哪能有这本事?”
卫骧搁下茶,站起身,“若你今夜寻我前来是说这些的,那大可不必费这些时日了。”他执起伞欲往茶楼外去。
“卫骧。”薛易之忽而正色,“方才我说过的,那些偿还都做不得数,你还欠我一条腿……那你要拿什麽还?”
“你想要什麽?”卫骧沉眸。
“你都能给吗?”
“自然不能。”
薛易之听闻此言也不恼,反倒笑意更盛,“那我更想要了。不论是什麽,从旁人手中抢来的才是最好的。让我想想,你身上有何物是我想要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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