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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姝跟着走进巷子,巷道实在逼仄,她走在里头都觉着有些压迫,巷子深处有一道摇摇欲坠的木门,进去了也未见豁然,几人往其中一站,就将所谓的院子占了大半,放眼看去,家中只有两间房,其余的再寻不出落脚的地儿来。
三个孩子早已等候多时,就站在院子里,呆愣愣地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们,有些许局促。那名叫常延的少年见到尹姝多打量了几眼,“你就是昨夜的女尸?”
尹姝昨夜没见着她们,此时见了不免有些唏嘘,“是。”
“你是仵作?”他上上下下看了尹姝几眼,怎麽也没觉着她与“仵作”二字扯上边。
面前的少年眼中并无鄙夷,只有满目惊奇疑惑,尹姝颔首,“是。”
“女子也能当仵作?”
尹姝耐着性子点点头,“自然。”
可如此自然有人没了耐性,蔡清挡在尹姝跟前,“废话这麽多,夜里就与你说了,还在这儿问东问西,说正经事!”
少年摸了摸鼻子,恋恋不舍地别过脸去。
“往日你们运来的尸体放在何处?”
常廷指了指他们脚下的那块地,“就摆在这儿。”
“摆在正门?你们也不渗得慌。”蔡清下意识擡起腿往一旁挪了挪,“你们找了尸后他何时来取?”
“我们夜里去把尸体放这儿,天不亮他就会取走。”
卫骧看了眼摆在院墙一侧的车板,上面还摆着一面黑布,“他怎知你们有尸体寻来?”
常廷走过去,拿起那面黑布抖了抖,足有两臂宽,“就是这个,寻了尸体来后,将这面黑布绑成幡旗插在屋顶,他见着此就知有尸,便会前来。”
蔡清不解,“夜里黑,绑着这块黑布能看清什麽?”
卫骧往屋顶看了几眼,“那人应当在燕春楼。”
“啊?”蔡清疑惑,“这怎麽看出来的?”
卫骧指了指临壁,“这处屋子在巷子深处,周围高墙林立,若不站高望远,根本看不到这面幡旗,t唯一能望见此处的只有燕春楼,且燕春楼灯火达旦,便是最佳观望之地。你昨夜可有挂幡?”
常廷摇头,“还未来得及挂……”就被捉住了。
卫骧了然,“这屋顶从何处上,带我去看看。”
“好。”常延颔首,“要从屋内的梁上走,您随我来。”
蔡清也要跟上,却被卫骧留下,“你二人在此等候就是。”
“也好。”蔡清瘪瘪嘴应下,将目光从卫骧的背影上收回,等人走远了他才敢出声,“尹姝,你瞧他,今日卫见着都怵得慌,我也算是开了眼了,能将卫骧气得掀了人棺盖还将棺丢在县衙外,那婆子也是头一个。”
尹姝沉眉,说不出是什麽滋味,“卫大人从前似乎不是这样。”
蔡清来了兴致,“哪样?”
“喜怒不形于色。”
蔡清轻笑了一声,“他这算喜怒形于色了?”
尹姝不明白,“这不算?”
“自然不算,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他。”蔡清倚在墙垣,长叹了声气,“我与他相识数年,他一直如此,好恶不言语表,宠辱不惊于身,喜怒更是不让人察觉,你非要说他怒了那也罢,可你不觉着他过于冷静吗?即便是在怒意之下,他行事依然有条不紊,让人挑不出错来,你看他,虽说气得掀了人儿子棺盖,可却未曾动过其尸身,将死人棺与那二老送来衙门也非他意气用事,他有他的考量,那婆子歪理一堆,嘴并不老实,只有将她儿子的棺押在衙门,她兴许才肯开口。”
尹姝低眉垂眸,细细品来,竟觉着蔡清说得不无道理,这才是卫骧。
“可是尹姝,当一人极喜极怒之下何来理智可言,在我看来他的喜怒流于表象,不是真喜真怒,你能明白我意思吗?我觉着他过于克制自我,以至于如今没什麽事能让他丧失理智,无情无感,倒不像个人了。”
她自然是明白的,他处于朝堂身不由己,不喜怒形于色才能护他,“那蔡大人可曾见过卫大人真喜真怒?”是何模样?
“见过。”蔡清看了看她,“见他疯过一回,在他父亲死后。”
听到这句话,尹姝就知自己又问错话了,想将话断在此处,可蔡清并不避讳,“不是什麽隐晦之事,此事往上十年的老臣都知晓,如今衆人都闭口不谈罢了。我那时也年幼,记不清事,只记得那时开基立业,圣上为功臣赐宴,父亲也带我去了,那是我头一回见他,亦是头回见他哭,不过这些年来也仅此一回,他平乱时被人捅穿胸腹都不见他落过泪。”
尹姝心一紧,似乎是蔡清口中那把冰凉的剑亦扎进了她的胸膛。她恍然想起在顺天府时卫骧替她挡下烧得通红的断木,那是常人无法忍受的疼痛,乃至能要人半条命,可他却仍兀自起身。原来不是他不觉疼,而是千百倍的疼他早已尝过。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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