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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头一回见她是冬月十五,亦是满月,母亲说替我相看了一位姑娘,让我借父亲拜访她父亲之际前去相看一眼。她是矩步方行之人,亦知书识礼,矜娇如她,哪里敢与我这外男说话,就连见我也是远远躲在树后,我早就察觉到她,可装作不知。既已如此她仍以一蒲扇遮面,只露出一双清眸。我未忍住出了声,告诉他我名唤蔡清,她又惊又羞跑开了。走时我并未见到她,只在外院听到了琵琶声,我后来才得知她精通音律,琵琶为甚。母亲与我说,尹家也应允她来相看于我,若是她也满意这桩婚事,便起琵琶曲。”
蔡清笑了起来,眼底徒留缱绻与温情,“我不得肆意离京师,她亦出不得府,随之我二人便互通书信,她常在信中提及钱塘尔尔,何时围炉泛舟,何地可吃到时令甜菜,对,还念及她有个妹妹,她说我在家中排行老三她那妹妹亦是,更巧的是我二人名中同有一‘清’字,她说待亲事说定她便来应天府带我去见她那妹妹——”
说至此处,蔡清戛然而止不再说下去,而尹姝站在他身侧已是泣不成声。
她知晓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已无可说,在那之后尹家一夜天翻地覆,那些希冀终究成了此生再无法企及的妄念。
她一时也辨别不清他究竟是醉了还是醒着,说他醒着,可他一直说着从未宣之于口的情意,可说他醉了,他自始警惕,从未提及“尹”字,若非在此的是她,旁人根本不会知晓他说的是谁。
地上的酒坛又多了三三两两,可这一回尹姝并为再拦他,她亦席地而坐,与他一同望向燕春楼,“若有朝一日大人能带她离开,会带她去何处?”
正仰天灌酒的蔡清一怔,他双眼迷蒙,似在思忖她所言,“我不知……她回不了钱塘,亦不能去应天府。”
尹姝知道,只要她们一日还是罪臣之女,那她们便一日不可昭然于世,只可如鼠蚁一般躲躲藏藏。
“兴许会像卫骧那般将她藏在别处罢。”蔡清嗤笑了一声,笑得是他自己,“可我知晓她定然不愿,若她是这样的人,她便不会成鹤雁娘子了。”这一回音姝看清了,他眼角的泪顺着双颊滑下,狠狠砸落在地。
“你知晓吗,她从前就连唤我‘蔡清’二字时都会红了脸,可今日那姓尤的这般说她,可她还满不在乎地对我笑……”
尹姝紧攒着双拳,“大人想救她吗?”
蔡清一愣,似乎有了片刻的清醒,“救她?如何救她?”
“或许……”尹姝盯着他泛红的双眸,确信他已深醉才将埋藏心中的话借着他的酒劲说出,“或许能替她翻案。”
蔡清亦盯着她久久不语,就在尹姝讶异以为他醒来时,他突然又癡癡一笑,大饮了几口酒,“你吃醉了,怎麽也说起胡话来了?晚了,一切都晚了,明白吗?”他抹了抹唇角残留的酒渍,顺道将泪痕一并拭去,“没人能翻案的,这案子翻不动,也翻不得,就连卫骧也不行……涉案的已死,翻案的将死,明白吗?”
尹姝眸底一黯,心亦沉下,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麽?“那大人可知背后主谋是谁?”
蔡清面色骤然一沉,那双还朦胧的眼眸乍然清亮,他什麽也未说,只是死死盯着她,“你究竟是谁?”
尹姝惊得不自觉往后退了半身,他的眼神实在淩厉且毫无醉态,与方才判若两人,若他自始至终根本没醉,那她岂不是……她一想至此脊背只剩一片凉意。
谁知他突然笑出了声,抱着酒坛摇头晃脑,方才的清明仿若才是假象,他直直望着她,眼底的深情毫不掩饰,“禾颜,禾颜……”
尹姝深吸一口气,“大人,你认错人了。”
“没有,我没认错人。”蔡清猛然间凑了过来,惊得尹姝又往后挪了半身,“大人!”
“你与她长得真像……”蔡清癡癡望着她,在透过她看另一人,“眉眼尤为相像……简直一模一样,我第一回见到你时,就觉着你甚是像她……像极了她……”
尹姝越听越心惊,恨不得立马逃离此地,而蔡清的下一句话让她懊悔方才就该转身离去。
“这世间岂有如此巧合之事,你也姓尹,你是不是与她相识?难不成你与她还是姊妹?”
一个“也”字让她溃不成军,尹姝没有说话,浑身微微打颤。一阵风恰时而来,将她的血色一并带走。愿以为蔡清醉时会神智不清,却不想他比白日里还难缠。
“不对……”蔡清揉了揉眼,“她说她只有一个妹妹,她妹妹的字中有一‘清’字,你没有……你叫尹姝,你没有‘清’字,你不是……你不是她妹妹……”他扶着墙试图站起来,“尹姝,你是不是瞒了我们许多事……尹姝这二字……莫不是也是假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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