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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昭清自顾说着,语气淡淡的,似乎只是在与人说起閑趣小事。她越说越不知说到哪儿去了,听着似乎只是些无关紧要之事,可何呈阳并未开口打断,她话中的也不过是些素日里稀松平常的小事,那些事儿落入寻常,风过不留痕的,转而便能忘记,可她偏偏记得这般清楚,他又岂能不明白尹昭清口中的十月初十是哪一日,那是尹家被抄家之日。可这些再寻常不过之事早已裂得七零八碎,需她穷尽这一生去拾起了。

何呈阳擡眸望了眼里屋,自家夫人不知何时就站在门旁探看,她红了眼,正望过来,也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看院中这个孤苦无依的姑娘。

“老爷……妾身瞧着这孩子实在可怜,你不如出手相助于她。”

何呈阳目光有些闪躲,“可怜?这世上可怜之人甚多,老夫要一一相助吗?”

“老爷……”

何呈阳缄默不语。

尹昭清擡起眸,她拭去眼角的湿润,只留下一片清明:“何老先生,这世上不止一个尹昭清,只是今日来的是民女罢了。”

“她们并无民女之幸,无人能救她们于水火,她们躲不开宿命。”她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颤着手递上,“她们有人以死证清白,亦有人至今委曲求全地活着,她们都无错,她们不过是想堂堂正正回来罢了。”

“今日何老先生若肯施以援手,救下的不只是卫大人与民女,亦还有她们!”

何呈阳盯着尹昭清手中的册子良久,还是接了过去,册子颇厚,足有一指节般。

他心中盛着疑惑,缓缓打开。可在看清册中所书时,他面色猛然一沉,连着手中动作也不由快了几分,他好整以暇看向尹昭清,“哪来的?”

可似乎这是个无关紧要的答案,他并未等来她的回应,便自顾垂眸看去。

册中的名字他不难认得,不少是朝中要员,还有几位与左相下官亦交往甚密。但那些名氏之下皆是一条条罪状,草菅人命、贪墨受贿、卖官贩爵不一而足。

只听尹昭清在旁道:“何老先生,这些罪状如今还不能辨真假,但必定不是空穴来风,若是诸位大人看之,心中定会了然,再继此深挖,必然能找出确凿的证据。”

何呈阳逐页看去,不多会儿便翻至末页,他手猛然一顿,怔怔地看着。这才明白方才尹昭清所言“这世上不止一个尹昭清”是何意。

那上面足有二十余个姓名,字迹不同,却皆娟秀工整,能识字又写得一手好字的,少说也是出自大户家的姑娘。他看了眼起首的名氏,尹禾颜,从前虽未见过此名,可大抵也猜到了她是何人,如此一来这些姑娘是何身份便也不难猜。

他有听闻过罪臣之女在教坊司下的处境,活着已是艰难,更何况搜集罪证,更莫说他手中的这百条罪状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得。

画了押,便是以自己性命作保不得假证。

何呈阳很清楚,这册子若是落入旁人手中,只需加以利用,这些姑娘便能立刻身首异处。

此时,他似攥着二十余条性命,手中沉甸甸的,却又不敢轻易放下。

也是可笑,他们虽在朝为官,却胆小慎微默不作声,虽说是为保全自己,可实则不过是替自己的贪生怕死寻借口,到头来竟连这些还不知事的姑娘都不如。

“尹昭清。”何呈阳合上册子,唤了她:“若是以此牵扯到你,害你自己丢了性命,你也甘愿?”

尹昭清摇摇头,“事未成,民女自然心有不甘,可若这是必走的一步路,民女也无悔。”

何呈阳一愣,“若是做了那麽多,可还是无法替你父亲翻案,你又该当如何?”

尹昭清有些晃神,她原以为只有自己才会做最坏的打算,不想何老先生也替她思虑了,“民女也算竭尽所能,只是会有些遗憾。但民女并不悔,这世上之事总得有人先来做的,冤案错案也不止尹家,只是民女先示于衆人前罢了。即便民女败了也无妨,好在也算是替旁人指引一二,待后人再来之,便不会重蹈覆辙了。”这世上不止她一人,即便没有她,阿姐亦会替尹家翻案,就算是并无尹家,这背后也定有人默默守着自家的一方清白。

震惊之色袭上何呈阳面容,似乎只是此时起他才正视起面前之人,他惊叹于这些话竟是从一青涩的姑娘口中说出。

他怔于原地良久,直到何老夫人从里屋走出,她走到尹昭清与蔡清跟前,扶起二人,“好孩子,快起来。”

尹昭清擡眸对上她的慈眉善目,鼻尖又是一阵酸涩,“多谢何老夫人。”

“老爷……”何老夫人与他相伴数十载,岂会不懂他心中所想,此时他心中应有决断了,“这孩子太苦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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