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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骧颔首,“搜查胡府时就已发觉,我也未想到他还会回来。今日回了应天府,可城外与胡府皆不见他身影,我便猜到他大抵会来此。”
卫骧搀着她踏过半尺高的积雪,往深林里走去,不过会儿便停在一座空坟旁。早已有锦衣卫等候于此,“大人,左相逃进了暗道内的密室,属下无能,打不开机关。”
卫骧并未忧虑,“不必,他会自己出来的。”
尹昭清还在疑惑,等胡凡庸自己出来也不知要等到几时,就要一直耗在这儿了?可半个时辰后便在打开的空坟洞口隐隐嗅到了一股草木焚烧的气味。这味儿愈来愈盛,她甚至都能瞧见浓烟自空坟中渗出。
她没忍住,别过脸捂着鼻咳了两声。
她这才恍然卫骧想做什麽,若不出她所料,卫骧必定派人在胡府那处的密道口焚烧草木,黑烟灌入密道,任凭谁都扛不住,他这是想逼胡凡庸出来。
“大人,有动静。”锦衣卫谨慎地候在坟外。不多会儿便有虚浮的脚步声自幽深的密道中传来,还伴着猛烈的咳声。
方才虽已一瞥,可当人真切就站在眼前时,尹昭清还是不由震颤。若非是那张面容,她恐怕很难将面前之人与三月前那身居高位老谋深算的左相想到一处。
胡凡庸满头华发寻不见一根青丝,他脸上沟壑纵横,眼下的皮肉耷拉,双眸浑浊无光。他佝偻着身捂胸咳声,他浑身发颤,虚弱地根本撑不住,他这身子已是强弩之弓。
胡凡庸缓缓擡眸,讷讷地扫了一眼,在卫骧与尹昭清身上停留良久,突然,他笑了起来,他声如锯木,咯吱咯吱笑得令人不适,“卫骧……你还是不肯放过老夫……”
“是左相仍不肯放过自己,你明知是死局,还垂死挣扎。”
“死局……呵,死局……”胡凡庸癡癡笑了起来,“卫骧,你可知只差一点,就那麽一点,老夫就将是大明的新主!都是你,卫骧,是你让老夫这些年功亏一篑。”他突然直指一旁的尹昭清,“对!还有你!若不是你们,老夫早已事成!”
卫骧冷眼,“没有我,你亦成不了。”
“为何?”胡凡庸失神地望向漫山雪白,“为何成不了,我胡凡庸不必他朱兴瑞差,凭什麽他是天下之主,而我只配卑躬屈膝于他!这天下得来,亦有我胡凡庸一份……”他目光一转,忽而落在卫骧身上,“卫骧,你难道也不明白吗,你父亲跟随他数年,东征西战,最后又得来了什麽?”
见卫骧沉着脸一字不语,胡凡庸凄凄一笑,在笑他,亦是在笑自己不甘的半生,“他坐上那高位受人敬仰,可你父亲积劳成疾只成了一座坟,他害死了你父亲,可你还如此替他卖命,卫骧,你实在是愚不可及——”
卫骧缓缓擡眸,对上胡凡庸嘲讽的目光,“我父亲可是积劳成疾而逝,左相你不是最为清楚吗?”
胡凡庸身子一震,眯起眼来,“何意?”
“我自小便听人道,李善常李相与我父亲为圣上心腹,若我父亲还活着,这另一宰相之位必然是他的。”卫骧嗤笑了一声,“左相,不知你可有听过这传闻……”
胡凡庸扶着一旁的石碑,死死攥着,指尖都要嵌进其中。
“我原以为也只是传闻,后来年岁渐长,我才明白,这世上之事就从未有过空穴来风。”卫骧拿起手中的短刀,细细端详起刀柄上的纹路,“也不知这些年来,胡相可睡得踏实——在看到我时,不知胡相可否会想起我父亲?”
胡凡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一直都知晓……”他轻嗤了声,“卫骧,老夫自诩隐忍克制之人,可如今看来,老夫还不及你啊……十二年了,你藏得当真是好。”
卫骧阖了阖眼,“你是怎麽敢活着的……”
可事到如今,卫骧能知晓陈年密事胡凡庸也不意外,只是悔恨当初留下了最大的祸患,是他小瞧了卫骧。
“卫骧,若早知有今日,当初老夫就该——”胡凡庸一顿,话音戛然,随之是肉身被刺破的闷声。
“大人!”
“大人!”
尹昭清与一旁的锦衣卫齐呼,她看着刺破胡凡庸胸口的那柄刀,吓得说不出话来。
胡凡庸垂眸,看着胸前被捅出了一个窟窿,止不住的血染红了一身衣袍,并非一刀致命,而是让他亲眼看着血自他身中流尽,他浑身愈渐冰凉,想擡起手,却又无力垂下,“卫骧……你……”
“你可知我为何要放你入城?”
胡凡庸试图擡眸看他,可捂住胸口的伤已用尽了他的气力,“你……”
“你就算是死也该死在应天府。”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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