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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一个死字,听得朱兴瑞不耐。可眼见着梁啓如此决绝,这伤口淌血实在触目惊心,他不忍责备,“朕应允爱卿告假半月,回府好生休养。”

“圣上——”梁啓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又要起身。

“好了。”朱兴瑞擡手,示意他不必再多说,“朕明白你要说什麽。”他回过身去,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卫骧。

霍礼在卫骧身后看得心一紧。他也替卫骧不甘,他也想问问衆人为何都要这般逼他。

梁大人那伎俩当真拙劣,就连他都看出来了,方才撞柱那一剎那,梁大人分明有了迟疑而收了力道。撞柱是真,可赴死是假,他不过是想借此将卫大人逼上绝路罢了。

那卫骧的生路呢?谁来给?

再对上这双眼眸,朱兴瑞掠过千思万绪,他看向跪了满地的百官,衆人目光灼灼于他,他就这般以天子之姿俯瞰着他们,过去的十余载历历在目,皆是与他共进退的老臣,他岂会不知如何取舍……

“卫骧。”朱兴瑞沉声,喉中一哽,“胡党一案,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未恪尽职守,亦未以身作则,今朕暂且免去你锦衣——”

“圣上!”霍礼高声,眸中坚定已是无惧生死,“圣上,卫大人无罪,圣上不可罢免卫大人锦衣卫指挥使之职。”

“霍礼!”

一言不发的卫骧终是开了口,却还是在替他说话,霍礼红了眼,他盯着身前那孤寂的背影,亦落下一滴泪来。

他的卫大人分明什麽都未做错却被千夫所指,如今却连辩驳都不愿了。这究竟是何世道!

亦是头一回,霍礼将他的话置若罔闻,他一遍又一遍道:“圣上,卫大人无罪!卫大人无罪!”

“放肆!”朱兴瑞愠怒,眸中狠厉如刀刀淩迟,“哪里容得你来置喙!”

霍礼不惧威压,跪身到卫骧身侧,他重重磕了头,“圣上,微臣以性命起誓,卫大人无错,亦无过!还请圣上收回成命。”

朱兴瑞此时却是冷冷看着卫骧,“好啊,卫骧,看看你教出来的人。”

“圣上。”有人趁势上前,“锦衣卫如今愈发猖狂,竟敢在殿前忤逆圣上,圣上——锦衣卫之心昭然若揭!”

朱兴瑞唇角紧抿,他迟疑了半晌,缓缓开口,“不必多言,今日罢免——”

“圣上!”霍礼之声响彻整个奉天殿,“卫大人无罪,请圣上收回成命!”

“霍礼,你放肆!”朱兴瑞怒斥。

就连镇定自若的卫骧也一改神色,冷声道:“霍礼,闭嘴。”

霍礼擡眸,直视天子威严,“圣上,臣愿以性命作保,替卫大人谋个清白。”

“呵。”身后有人嗤笑,“不知霍大人的性命又值几——”

话音戛然,衆人惊呼一声,奉天殿中归于寂静。

“铮——”

绣春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怔住了。

刀锋上滴着血,还带着温热,缓缓淌来,流至他膝间。卫骧怔怔盯着那滩血渍,浑身的鲜血倒灌般直沖天灵,麻木地连手都擡不起。

霍礼……他唇角微动,却发不出声。

“大……人……”

霍礼倒在地上,颈间已然一道豁口,颈脉尽断,深可见骨,血喷涌而出,他的面容肉眼可见地惨白下来。

衆人都被这一幕惊吓到,癡愣愣地待在原地,说不出一个字来。自刎于殿前,是有多决绝。梁啓在侧,亦震惊地忘了自己额间的疼痛。

卫骧眸中慌乱,他颤抖着手拨开那把绣春刀,扶起地上奄奄一息之人,“霍礼……霍礼……”他手足无措地捂紧霍礼颈间的伤口,“霍礼,霍礼!”

卫骧的失态落入百官眼中,衆人眸色晦暗。

霍礼没合眼,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望向朱兴瑞,他张了张嘴,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满口的鲜血翻涌,他疼得青筋四起,憋出最后几个字,“圣……大……人……无……罪……”

“清……”白字还未出口,最后的力散尽,在卫骧怀中没了气息。

殿中寂静无声。

衆人都见到,那个清冷自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卫骧抱着霍礼的尸体茫然无措。他试图出声,可喉中尽是嘶哑。

“霍……霍礼……”

“霍礼……”

可那个跟了数年,唯命是从的霍礼只是静静躺在那儿,再也听不到他的呼唤。

殿中还未离去的太医也似才回过神,匆忙前来探霍礼的鼻息。他心一凉,跪在地上,“圣……圣上……霍大人无了……”

如轰然一声炸在殿中,即便衆人早已预见这结果,可在听到这话时,心中仍是不由一怵。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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