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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昭清跪于雪地之中, 周遭的声音与她无关。她怔怔地望着手中圣旨,眸中死寂, 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她等了十日, 未等来见上卫骧一面,倒是等来一道降罪圣旨。圣旨宣于殿前,而后在城中示之,最终交至她手中。
圣旨共一百二十八字,述卫骧十余年之功,却以最后“倚势挟权, 残害忠良”八字终了了他的一生。回想来, 他的一生极短,不过二十又五, 他将半生献于朝堂, 却未落得个好下场。
卫骧之死引轩然大波,其势态与胡党之案有过之而无不及。卫骧被降罪, 似乎皆在衆人意料之中,可他死得如此突然,却又叫人措手不及。
大明上下,能如卫骧这般的实在难寻第二个,卫骧之死叫人一阵唏嘘。民间小谈之间,更有人提起他的丰功伟绩,对他之死不免惋惜。
这些话文鸳时有对她提起,可尹昭清每每听之只是一笑置之。
看,人活着,衆人群起而攻之。人死了,便有念起他的好来了,多可笑啊。这里头能有多少真情实意,他们又了解卫骧几分?
起初她跪在宫门外时,那些人会奔走相告前来围看,对她指指点点,后来,他们得知卫骧“所为”后满目不解鄙夷,甚有人斥骂她。可到了最后,已无一人在意她,那些人当初还着意于她跪在宫门外的意图,而时日一久,她连被当作茶余饭后的小话谈资也不足够了。
可那又如何,尹昭清对此并不在意,他们帮不了她。
而如今她连自己也帮不了。
圣上将卫骧获罪而亡昭告天下,无异于在告诉她跪在宫门外不过是徒劳,皆是在癡心妄想,此举又何尝不是斩断了她最后一条路。
她合上那道圣旨,缓缓起了身。膝间冰凉,已麻木地没了知觉,这些天皆是如此,她似乎也已习惯了。
文鸳心中蓦得一紧,生怕她又做什麽傻事来,忙去搀扶她,“夫人。”
尹昭清将圣旨递到文鸳手中,示意她收起,“文鸳,我们回去罢。”
文鸳望了眼天色,约摸着下朝还有半个时辰,前几日自家夫人皆是待群臣散尽后才回府,今日便不等了?她心中有虑,却也不敢多问:“是。”
“回去后将行囊细软收拾了,再将卫府上下都遣散了吧。”圣上留得卫府与一府上下性命也算是开了恩,如今卫骧不在,她也不必留着一衆人在此日日提心吊胆的。
“夫人!”文鸳诧异。
“回钱塘罢。”尹昭清眸中异常清亮,唇角亦沁着浅笑,“你若愿意,便同我一道回去,若心有顾虑,自己回乡也无大碍。”
“夫人……”文鸳心中微颤,她不解为何尹昭清突然就想明白了,可如今却来不及问太多,眼下尹昭清能松口已是不易,应天府自然是越早离开越为妥当,“夫人,奴婢早已收拾妥当,何时都可出城。”
尹昭清回望向紧合的宫门,眼底光亮渐渐淡去,“那便今日罢。”
“今日?”赶得这般急?文鸳顺着她的目光一同看去,喉中一哽,“那夫人……便不等了吗?”
尹昭清眼角一酸,她笑得苦涩:“明知不会有结果,又何苦再等下去……他会不会再回来,其实我心中早已明白,只是总有一丝希冀,盼着圣上能垂怜半分,可我还是错了,他既能让卫骧背负此罪名,又何来的怜悯之心。左右都等不到他了……那便不等了……他既让我回钱塘,那我便遂了他的愿,皆大欢喜,岂不好?”
这道圣旨又何尝不是圣上在告诫她,如若她还执意,再取她性命亦是易如反掌。
她望着满地清白只觉着刺目,心中万分悲凉,“从前倒未发觉,如今才觉着薛易之说得不错……应天府的冬日太冷了……连我都有些受不住了,想来回钱塘应当会好些。”
文鸳苦涩,应天府的冬日哪儿是冷,只不过是这里没有她想要等的人罢了。
走了倒也罢,不必留在这伤心之地。
……
卫府前院落雪扫尽,与昨日并无什麽不同,可今日瞧着却显得尤为清冷。尹昭清收回目光,眼眸微垂,藏下了心事,“黎叔不与我一同离开?”
“不了,如今见夫人安好,我也心安,有文鸳在夫人身侧,便无顾虑。”黎叔看了看空蕩蕩的府邸,长叹了一声:“若我也离开,这府邸便真就无人了,如今卫骧不在,府邸自是应当替他照看着。”圣上并未封查卫府,也不知是何深意,可若是当真人去楼空,往后数年应当也不会有人记起卫家了。
尹昭清颔首,将一枚铜钥交到黎叔手中,“黎叔,那尹家也劳烦黎叔照看一二,日后待我回应天府时再来寻黎叔……”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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