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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颔首,在衆人的簇拥下,大步朝着岸边走去。

神情淡然,与她跟前那个脾气坏,不讲理的模样完全不同。

举手投足之间,得体优雅而尊贵,却又隐隐透着几分傲然,让人看了自惭形秽不由自主地折服于他的不凡气度。

一个人该拥有多少东西,才能养就这样从容自信的傲然气度?

她一时又想起他提及妹妹时,那种不加掩饰的痛苦悲伤,心里实在对他好奇到极点。

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

云晴就这样暂时地留在许凤洲身边。

许凤洲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对她的要求并不算太高,只需要她安静地呆着,在他有需要时出现即可。

这个世上,恐怕再也不会有人能够比云晴更能诠释“安静待着”四个字。

在那漫长的八年间,她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一个人“安静呆着”。

她就像是一只猫,随时随处都能够找到适合的栖息之地,然后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许凤洲不唤她,她甚至能坐上一两个时辰,静静地趴在窗户上,朝着对面的码头张望。

有时吸引她的是对面搬货的工人,有时吸引她的是一只追着自己尾巴转圈的狗,甚至有时是一只落单的飞鸟,

一切都那麽新奇有趣。

一切,都是新生……

这期间,魏行首来看过她一回。

魏行首同她说了许多她不知的事情。

比如,许凤洲的身份。

烟云坊背后的真正东家是金陵的地方豪族,能够让地方豪族巴结的自然不是区区的一个金陵刺史家的表公子。

魏行首说:“你也不想想你的身价有多高,一个刺史家的表公子哪有那麽大的脸面。他可是当朝宰相的嫡公子,太子跟前的红人,太子宾客许凤洲。他那个刺史舅舅到了他跟前,还得客客气气的。若只是家世显赫也就算了,那可是狠角色,比起他的宰相父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整个江南,就没有不知晓他的。”

云晴听得瞪大了眼睛。

他看起来是那麽年轻,竟然这麽厉害。

魏行首还说:“跟了他那样的人,你也不算亏。你不晓得,这秦淮河上的花魁就没有不想睡他的。倒贴都愿意。”

云晴好奇,“为何?”

魏行首拿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这男人垂涎女人的皮相,女人自然也爱男人生得俊。一个有权有势,又生得风流俊美,还不近女色的男人,最是勾人。”

不过,魏行首看到她身上的淤青时,还恨恨地骂了许凤洲。

“瞧着挺清冷禁欲的,折腾起人来下这麽重的手,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云晴羞得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魏行首是借着给她送东西的借口,才能来见她一面,并不能多呆。

最后,魏行首语重心长,“小晴晴你要记住,咱们最伎子的,这辈子捞不得什麽真心,所以千万莫要动真心,那是大忌。恩客同你好时,千般疼万般爱你,甚至不惜花费金钱为你赎身。待到日后你年老色衰,他这时候就会想起你的出身来了。所以,趁着他疼你时,好好地哄着他,叫他把卖身契给你。这样你才是自由身。还多存些钱傍身。男人会骗人,钱不会,晓得吗?”

这八年来,魏行首虽然教导她时有些严厉,但也处处照顾她,她心底早就将她当作亲人。

听得懂的,听不懂的,云晴全部照单全收。

临行前,魏行首红着眼圈道:“小晴晴,出了这道门,以后你就是在大街上见到我,也装作不认识,晓得吗?”

云晴不理解。

魏行首从前总说指望她养老呢。

魏行首却板起脸孔,“哪有那麽多为什麽!你以为我白教你那麽久?如今他既收了你,也算是我功劳一件,好处还能少得了我!”

魏行首离开后,云晴趴在窗户朝外望去,只见魏行首站在乌篷船头朝她挥着帕子。

云晴也连忙朝她挥手。

那条船渐行渐远,渐渐地成了水面上的一滴墨。

云晴很是伤心。

她把脸埋进掌心,任由眼泪打湿了掌心。

从此以后,这世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正伏在榻上伤心,舱门突然打开。

许凤洲回来了。

身披墨狐大氅的许凤洲大步走了进来。

他白玉似的面颊浮出薄薄的红,眼波流转间,竟罕见地露出几分温柔来。

云晴猜测他定是吃了酒。也只有吃了酒,那张傲慢凉薄的脸上才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不过这温柔散得比风还快。

他一脸不悦,“还不过来服侍。”

她忙上前扶他,果然一靠近就闻到淡淡的酒香,混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竟格外地好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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