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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了许久,说愿意做花魁。管事十分高兴,命我给她梳妆,打算当天夜里让她接客。更衣时,她说衣裳破了,向我借了针线,我并未起疑心,命婢女取了来。谁知一转身的功夫,那根绣花针刺进她喉咙里。”
魏行首至今都忘不了当初那个血淋淋的场景。
那麽柔弱的一个女子,该有多绝望,才有勇气将针插进自己喉咙里。
“我眼睁睁地望着她又拔出那根绣花针,想要刺进小晴晴的喉咙里。只是到最后,她终是没下不去手。临死前,她紧紧地攥着小晴晴的手,满脸恨意地叮嘱,千万莫要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更加莫要给人当妾,小晴晴都吓傻了,张着嘴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
许凤洲喉结滚了一滚,哑声问:“后来呢?她如何?”
“后来,她乖得很,也不哭,也不闹,主动用自己的下半辈子给自己的娘亲换了块墓碑。七岁的小姑娘,也不知懂不懂做伎子什麽意思,让做什麽做什麽,我教过那麽多人,没见过比她更听话的。”
“起初的半年,除却每日练习舞技外,管事都拿一条镣铐锁着她,也不是怕她跑,就是为磨她的性子,也不许任何人同她说话。不过,她大抵受了刺激,亦不会说话。”
“大约过了半年时间,有一日,她突然开口同我说话。不过因为太久未讲话,说话磕磕碰碰,短短几个字,费了大半天的功夫。”
许凤洲问:“她说什麽?”
“她说,”魏行首微微红了眼,“我阿耶,会来寻我吗?”
许凤洲闻言,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一个人若是没了希望,要怎麽熬下去呢。”
“于是我告诉她,只要她好好学跳舞,将来成为秦淮河最出名的花魁,兴许她阿耶有一日得到消息,就会来找她。她那个人,你是知道的,傻得很,说什麽都信……”
“拍卖初夜那晚,那个客人说要给她赎身,带她回去做妾。谁曾想,平日里那麽柔弱胆小的一个孩子,竟然跳了河,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
是啊,哪儿来的勇气呢?
旁人说了句要纳她为妾,她怕得连命都不要了。
可他却一直在逼她当妾。
许凤洲听得心如刀绞。
他哑声问道:“她从前住在哪儿?我想去瞧瞧。”
魏行首擦干眼角的泪,“那间舱房已经许久不曾住人,奴家这就命人收拾,请许二公子稍等片刻。”
魏行首离开后,一旁的严亭道:“想不到,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狠心的父亲!”
许凤洲冷冷吩咐,“命人去一趟姜家,就说我明日去拜会!”
严亭应了声“是”。
大约过了两刻钟的功夫,魏行首去而複返,领着许凤洲上了三楼最末的一间舱房。
一进去,许凤洲就有一种窒息之感。
也许是为防止人逃走,偌大的舱房里,只留有一尺见方的窗户。
且还设在房子上方,几乎与他个子齐平。
这哪里是正常人居住的地方,简直就是一间极其华丽的牢笼。
许凤洲径直走到窗户下,看到下面的壁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正”字。
他伸出指尖轻抚着那些刻痕,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来。
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孤零零地待在这样的牢笼里,日複一日地盼着阿耶来救她。
可她却不知,她的阿耶,早就当她死了。
八年多的时间,三千多个日夜。
她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是怎麽熬过来的呢?
许凤洲一想到她那麽胆小的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住了八年之久,一颗心都疼碎了。
一旁的魏行首叹息, “其实,她十四岁出落得已是倾城之姿,管事儿的迫不及待想要将她卖个好价钱。”
“我好说歹说,愣是帮着拖了一年。”
“说起来也是命,不早不晚地,偏偏在你来的那日她跳了河,清清白白地跟了你,否则不知少遭了多少罪。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啊,就是命中注定的,躲也躲不过……”
遇见他,真算是命好吗?
许凤洲想起自己也曾拿镣铐将她锁在舱房里。
那几日,她心里该有多害怕。
他怎麽能对她做出那样混账的事情!
怪不得她怎麽都不肯再要他。
许凤洲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她面前,好好地抱抱她,同她说一声“对不起”。
这天夜里,许凤洲躺在云晴曾经睡过的绣床上,几乎一夜未眠。
翌日天不亮他就起床。
临行前,他问魏行首,“绝子药是怎麽回事儿?”
魏行首楞了一下,随即叹了一口气,“她那样天真单纯,我实在下不了手,就将药换成普通的避子。她现在,怀上了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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