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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生说:“北地鲤鱼好吃,南方的腥味重,不好吃。”
原来最本质的原因还是难吃。
越鲤顺口问他:“你在北方住过吗?”
陈生又不说话了,专注去看河里的游鱼。
虽然名字里带一个鲤字,但越鲤并不避讳吃鱼。一方面小时候好吃的东西不多,有得吃她都不挑。另一方面她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字是字,物是物,难道大书法家米芾就不吃米了?
钓鱼不知不觉又钓了一天,回去时沿途再摘点丁香、紫苏叶,跟着鱼一起炖汤。这几天都吃得清淡,对伤口好。
越鲤摘下紫苏叶,放在鱼篓里,正要走,陈生突然拦住她。
她问:“怎麽了?”
陈生眉头紧皱,低声说:“有蛇。”
第 33 章
雨后遇蛇很常见, 越鲤吓了一跳,手刚按在剑柄上,就看到一条通体碧绿、有手腕粗细的大蛇从草丛中擡起头。
她把陈生扯过来, 让他站到后面。他大约觉得有点丢人,微弱地抗议:“钟小姐……”
越鲤已经看出来他这个人手无缚鸡之力, 只能拿得动笔,还不如她。她想起来那天宁长风面对老虎时紧紧盯着老虎眼睛的样子, 便也去看蛇的眼睛。
一看之下毛骨悚然,老虎带来的是压迫, 而蛇有些阴森,它的两只眼睛也是绿色,仿佛淬毒。越鲤脊背发毛, 仿佛能体会到它冰凉的体温。还没来得及做出什麽反应,碧绿的蛇忽然就飞上来。
越鲤立即拔剑斩过去,她心里其实有点慌乱, 但动作坚决, 一剑将蛇斩成两截, 落在身前。
一片各种草木与蛇身的绿色之中,只有蛇血殷红地流出来。陈生才是吓得不轻, 心跳扑通扑通,看看蛇又看看她,目瞪口呆。
她故作镇定,用剑尖指了指蛇身,问:“能吃吗?”
“……”
陈生这几天相处下来, 终于是忍不住, 叹道:“钟小姐,你到底是什麽人?”
这句话感慨的意味比疑问多, 越鲤听完,愣了愣,情不自禁大笑起来。
我现在到底算什麽人,越鲤,还是钟珑?
她一边收剑,一边喃喃自语:“我以前为什麽会那样想?”
陈生自然听不懂她在说什麽,她也不解释,提着剑去水边擦洗。
她在想,之前她一直坚持,只要姐姐不在了,她就要去死,因为世间再没有意义,也没有乐趣。
那时候她只在宵月宫待着,虽然读过书里的古往今来、大千世界,却不曾踏出过洛阳城一步,而现在不一样,这几个月每一天她都在体验新鲜的世界。
地图上画的短短一小段线,她要沿着走半个月,路途周围经过农田与金灿灿的油菜花田,风一吹麦浪起伏,风中带着稻草的呼吸声。
坐船经过的河流纵横交错,躺在船上看天上繁星,能感受到船身随着江水波浪拍打前行。更不要说脚下这片黔地茂林覆盖、大t雾缭绕的深山。
她还有很多没有见识过的东西。
如果不是做了皇帝抽不开身,她想去绘制一张地图,凭借自身走遍山川,将每一处都仔细勘察,然后画出来。这件事一做或许就要耗费整整一生,但她会乐在其中。
行船时遇到的歌女,她弹的琵琶越鲤也想学。船工教她看水流变化,她只能看出最明显的流动,趴在船舷边沿一看就是好几刻钟。船工说曾乘过一日千里的风,从濠州直飞到扬州,那麽令她向往。
她又想起来宁长风能重伤老虎然后将它一脚踹走,她还看过宁长风开弓搭箭,明明烛云在与野鸟纠缠,他却可以精準地射中野鸟,而烛云毫发无伤。这样的功力,她也想拥有。
书里的山茶花一朵一朵从纸面生长出来,开成姹紫嫣红模样,山雨从千年的诗句里下到头顶的叶子上,她伸出手,真实触摸到距离宫廷千里之外的土地。
每遇到一个人,她都会去问问别人如何生活,农夫,商贩,渔民,船工,乐伎……他们吃什麽东西,怎麽谋生,她全都想知道。
南方的花草树木样样都与北方不同,气味和湿润的感觉只凭文字无法传达。她在蜀中就见过那种橘红色的小樱桃,蜀地的木芙蓉开得特别美丽,屋檐做的是方便排出雨水的形状。不过也有一些东西南方与北方差不多,比如鲤鱼都长一个样子。
年幼时读到坐井观天的寓言故事,她不以为然,不知道世上为何有人会那麽愚蠢。如今跳出从小生长的地方,才发觉,原来自己一直都在一方井口里。
她吹过禁宫深夜寂静的穿堂风,吹过海棠花夜的风,吹过江上千里快哉风,吹过山间湿润的风。传闻中神龙御风而行,扶摇直上九万里,它乘的是什麽风呢?这世上一切的风,她都想体会。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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