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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果然有两个男警察来找我认领遗物。他们中的一个人捧着一个小盒,另一个人捏着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我烧焦的结婚证。当然还有一些其他东西。
“向您致意女士,请节哀。请问您是死者莱吉姆·莱尔的家属波莱塔·莱尔吗?”
“不是,我是波莱塔·米哈伊洛瓦·茨维塔耶娃,不过,莱吉姆这个人确实是我的前夫。”
“前夫……?我们这边的资料显示您……”
“他已经死了,不是吗?不论是按法律规定,还是宗教婚礼誓词,我们之间的义务都应该已经结束了。对吧?”
两个男警察看起来很尴尬,他们又仔细地在执法终端上看了我自己的记录。估计肯定看到我前些年被请谈话、拘留之类的的“丰功伟绩”了吧。他们按流程确认了一些问题,最后把东西交给我,就忙下家去了。这一场火灾,官方通报出来的死伤人数是十几人,但光我们病房当时躺的人就不止这个数了,实际死伤的人数怎麽也得有大几十。更何况,仅仅是因为执意封控闹出的封门乱象,就平白多死了好多人。事故责任怎麽分配推脱,又有得他们忙呢。
后来听说,在我们举行抗议的同时,全市很多社区也都发生了类似的行动。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尽相同,但结果基本都算好的。官方并不怎麽报道我们社区这起火灾,但社交媒体平台和短视频平台上算是传疯了。有人把这件事树立成一个典型,在各地组织起新一轮的抗议。也有人坚持把这件事理解成一个纯粹的意外事故,声称这是消防问题,而封控本身并没有错。当然,希望当他抓着被铁丝死死缠住的铁门,离生之有一步之遥,但却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希望,只能等待死亡迫近时,也能拥有这样置身事外,或者说为君分忧的“雅量”。
至于我们那个群聊,总有几个活跃分子在群里发各种对抗公司和旧工会的言论,对各地掀起的新一轮抗议予以声援,动员大家一起参加。对于这种事,其实我本人是很乐见的。但我也清楚,社区内的大家在要求解封时同仇敌忾,可实际上,大家并非是基于相同的物质基础、意识形态、诉求主张而参与这场抗争的。成功求得解封对这个群聊来讲并不是一个共同体的开始,而恰恰是结束。它早已经完成它的使命了。果然,到了真解封后,就没有多少人响应她们的号召了。这就是现实中的政治活动,并不像幻想或宣传中那样,使命和目的都相同的一群人通过运动聚集,而后更加团结,组织像滚雪球一样壮大,和自己想法完全相同或基本相近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为集体献身……正相反,现实的政治活动往往是利益与利益、诉求与诉求的最大公约数的提取,人们并非是以一个铁板一块的团体参与运动,并非那麽轻易就会完全“丧失心智”地为了某个目标或集体献出一切,而是始终保持着高度的个体性。集体中少数的人们短暂地因共同的核心诉求相聚,更多的人则是始终保持沉默,在运动成功或失败后,共同体实际上就往往已经缺乏继续的基础了。
……
历史的幽灵
……
“……这真的都是我吗,赫斯托利娅?还是说这是你的记忆?又或者说,这是什麽最新的虚拟现实体验,因为我买了XR眼镜,所以能体验到……你是推销员?”
赫斯托利娅又笑了,对波莱塔摇摇头。
“这些肯定是你的记忆,对吧!莱吉姆不就是瑞吉姆的不同读法吗?他们是一个人,对不对?他早就死了?那你现在……”
赫斯托利娅缓缓把手搭在波莱塔的额头上,“莱吉姆是你的前夫,波莱塔,他已经死了,但瑞吉姆是会死而複生的。至于我,我不允许被记忆,也不允许被言说,但我又不会真的消失,因此我变成了幽灵。”
这都什麽跟什麽……波莱塔只觉得自己真的快疯了。她突然想起,赫斯托利娅好像确实没有跟自己在其他人面前露过面,即使是老钟也不知道她。总不能是装作不认识吧?难道她真是幽灵?这太离奇了……还是说,她是自己的双重人格或者幻觉之类的?那她病得也太重了。但是……那些自己确实不记得,但又感觉非常熟悉的事情是哪里来的?为什麽自己一想到以前的事情总是一团迷雾……
波莱塔实在不敢相信。那些真的是自己过去的经历吗?自从知道了这些,自己就好像是分裂成截然不同的两部分,一部分是过去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一路斗争到底的人,另一部分是现在这个卖友求荣、见利忘义的人。难道这能用什麽“人的複杂性”轻轻揭过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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