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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干笑了两声,可波莱塔完全不知道有哪里好笑了。眼前这个警察的脸,好像逐渐和那两个“领导”,和那个“副的”社区负责人重合在一起,实在令她想吐。一想到自己也是抱着这些想法犯了罪,她就想把自己的胃整个掏出来翻洗一番,看看自己是不是因为吃错了什麽药,才变成这副德行。

“我真是病急乱投医。我向你们坦白干什麽呢?一个自觉有罪的人,向一群睁着瞎掉的眼睛、标榜自己无罪的刽子手谢罪?你我的所作所为,和那些按动毒气室按钮的人,和那些制造高效焚尸炉的人,和那些计算不同集中营处理效率的人又有什麽区别?你们这些党卫军没有权力赦我的罪……”

“欸!咱话可不兴说得这麽难听啊,都是为集体做贡献,都是为了……人民!怎麽还分上道德高低贵贱,还贴上纳粹标签了?咱们一百多年前可也是抗击纳粹的头号英雄。我看啊,咱也别争论这个,别的不说,您正义揭发检举非法地下工会成员这事儿,绝对是好事儿,其他人都得向您学习。可不是杀人啊!我们就先不打扰您休息,回去给您写点宣传资料,塑造一下您的这个英模形象,树立一个好榜样,让大家伙都瞧瞧,争取再帮您搞点儿表彰什麽的。您要是再回公司,也麻烦您,欸,帮我这说说话儿,我警号是……”

“滚!赶紧给我滚!滚出去!”

两个警察拖着那个女人的尸体就走了,也没走什麽常规程序,现场当然也没打扫。地上拖行出的血迹从门口一路延申到露台,连接着女人跌落时炸出的放射性血线。波莱塔一个人呆站着,沙发也不想坐,只是默默看着那血色的烟花彩绘。在两个愚蠢警察的闹剧谢幕后,哀伤与悔恨又涌上心头。

她明知道的,那些骂警察的话,又何尝不是她在自我剖析呢?倘若没有赫斯托利娅那桩事情,她现在或许还能像之前一样骗骗自己,像那个警官随口熟练搬出一系列冠冕堂皇的借口那样为自己开脱,做些表面的、对结构和自己无害的慈善,做出一副圣人模样,甚至指责别人不够身体力行地关心底层生活,转过头享受被施舍的人的赞誉,享受那80万带给自己的好处。她真巴不得刑法里能有这样一条,能装下她所犯的这罪,给她一个表面上公允的惩罚,这倒也能多少给她点宽慰。都说法律是道德的底线嘛。眼下,她已经确实击穿自己道德的底线了,但却没有法律来制裁她,正相反,法律还完全鼓励她这样的行为。这样颠倒黑白的法律到底是怎麽通过的?

波莱塔觉得,也许自己真的是什麽疯子吧。上帝死了两百来年,金钱和科学分庭抗礼;毒气室一开,原子弹一响,科学也变得面目模糊,金钱才是一切的标準——尽管大家都像逢年过节收红包一样,表面上喊的是不要,口袋却都给撑得大大的。这世界早就没有给道德留下什麽余地了,一说道德,人脑袋里想的都是什麽骑士、贵族、神职人员、封建礼教、缠足裹脚。没有什麽新道德,只有不值一提已然作古的旧道德,现代人都是道德过敏的。有人觉得没了道德,工具理性可以上位,数字总是客观,却没觉得每周工作一小时就算就业的统计口径有什麽奇怪。有人高呼一切为了人民,结果人民是他生造的一个概念,不是具体的人,一切人都可以随时是人民,随时又变成敌人。有人说,草根就是民主,草根就是人民,于是一群人为了划定谁更草根,把草根分成三六九等,最草根的迫害不如自己草根的,结果大家当真连草都没得吃,全都饿死,也就人人平等了。于是有人干脆否定一切,也否定一切标準的可能,现代人把自己定义成了“后现代”……这明明是一个没有标準的世界啊,波莱塔!你大可以拿了这80万走人,去没有任何负罪感地逍遥自在,法律不会强制你,更没有道德约束你,你给自己定的罪,依据的到底是什麽呢?你的心里装着一个什麽魔鬼般的道德啊,波莱塔!

我要坦白

嗡嗡的声音从脚边传来,不知道手机什麽时候掉到地上了。是钟步成的语音请求。

看到这个名字,波莱塔就心烦,一想起当初她白天晚上、明里暗里怂恿的话,她就一阵一阵犯恶心。自己当然不能把责任全都推脱到她的头上,但如果说她自己已经给自己定了罪,那老钟毫无疑问是共犯。

她狠狠点了拒绝。手机停留在通讯软件首页,置顶的消息还是老钟的。波莱塔直接锁屏,把手机丢在一边,可不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红点弄得她心烦意乱,她还是拿起手机,点开了老钟的聊天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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