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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承簪很慢地说:“抱歉。”

姜衍收回目光,微笑着摇摇头,“沈总,没关系。”

沈承簪没有再说话。沈芩站在床尾,斜斜地瞥了一眼病床上的姜衍,走到沙发上坐下了。他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地侍弄茶几上的那捧向日葵,细心地揪掉两片黄叶,顺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病房里一时间陷入难以说清楚的沉寂中。

沈承簪突然站起身。

姜衍的目光始终落在沈承簪的脸上,安静地注视着他始终在颤抖的嘴唇上。明明在这个病房中,对于前途命运甚至明天还能不能活着一无所知的人应该是姜衍,沈承簪看起来倒是比姜衍还情绪激蕩,紧张不安。

他站在姜衍的病床边,因为想要说话,微微张开了嘴,但这样一来,似乎他更加丧失了对于脸部肌肉的控制力,张着嘴,像是被什麽死死卡住喉咙,无法发声。

姜衍没有看见过沈承簪的眼泪。当然即使是在现在,看起来他已经完全情绪崩溃的情况下,他也没有流眼泪。但是或许是光线的缘故,姜衍迟钝地想,也有可能是因为雨天,空气中附着在灰尘中的水汽在他的眼角凝结。

姜衍模模糊糊地看到,他的眼睛上覆了一层水雾。

于是姜衍轻声开口说:“沈......承簪,会没事的。”

“......”沈承簪静滞地站在姜衍的病床边,床上躺着的姜衍,刚刚经历一场车祸,安静地近乎无声无息地躺在病床上,甚至擡不起一点手腕,但偏着头,目光带有安慰情绪,微笑着和他对视,然后轻声对他说,沈承簪,会没事的。

他像是一尊雕像,被窗外那种阴沉凝滞的光线笼罩住,凝固住,以致于周身无法动弹,然而凑近细看,却又看见他无法克制地在颤抖。

姜衍也看见了,于是再次开口,“会没事的,沈承簪。”他再次尝试想擡起手腕,但仍然没有成功,夹在手指上的冰冷仪器被扯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沈承簪说:“公司有事,晚点......晚几天,来接你。”

他对着病床说话的姿态,隐忍了某种完全承受的情绪,姜衍静静地看着他,总觉得有些不详——他不像是探望病人,倒像是默哀逝者。

但姜衍仍然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沈承簪说完之后,也完全没有要等姜衍答複的意思,转身走出病房。姜衍安静地注视他离开的背影和蓦然合上的病房门,等确定短时间内再也不会有人进来,才再次偏过头,视线没什麽焦距地望着窗外的云。

他迟钝地感知到病房里其实还有一位——沈芩仍然坐在床尾正对着的小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剥着枯萎的花瓣和叶子,把那些残渣顺手丢尽垃圾桶。

但沈承簪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姜衍感觉到他带走了自己的一部分情绪。因为从始至终,从姜衍和沈承簪结婚的那一天开始,甚至从更早的时候开始,姜衍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似乎从头到尾都只有被动接受的命运,所以他几乎没有什麽情绪。

直到遇见沈承簪,莫名其妙和沈承簪结婚,以及发生更多更多事,姜衍慢慢发现,原来情绪是可以被重视的,原来抉择是可以由自己来做的。于是他逐渐开始拥有情绪。

直到今天。

沈承簪走出病房。

姜衍想起很多次,甚至他有点记不清是哪一次,因为相同意思的话沈承簪真的说了很多遍,沈承簪说,想要什麽都可以,只要你喜欢。

沈承簪说,我们是登记结婚的合法伴侣,因此你在沈家拥有和我相同的地位和权利。

沈承簪说,你什麽都可以不用考虑,只要记得拿起刀,刀尖向外,保护自己,剩下的我会替你收场。

这样的话好像发生了无数遍,多得姜衍有点数不清。

出于前二十年生活的惯性,姜衍面对这样温和坚定的偏向,始终微笑着点头,说谢谢你,沈总。然后在心底里,他从来没有把这些话当真。

他以为他从来没有把这些话当真。因为他始终清楚地意识到,沈家是出于某种他不知道的原因,选择了姜家联姻。而沈承簪选择他姜衍,也只不过是恰好,他运气好。沈承簪对他说了那麽多遍的话,部分出于他高尚的道德水準,出于对合法伴侣的尊重,而另外一部分,大概是出于对一位故人的愧疚。

有时候姜衍和他对视,姜衍看见他恍惚出神的目光,像是跨越时间的维度,云山雾罩之中,怀念某位逝者。

姜衍不太清楚,他/她是男是女,是生是死,在沈承簪生命中又承担什麽样的角色,有什麽样的情感纠纷,这些都无法在任何新闻网络上搜索到,姜衍也没有从姜家或者沈家的任何人口中听到过,有关沈承簪情感生活的绯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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