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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狄俄倪索斯,说的不是你,而是姜昀觉。”
“......”
姜衍低下头,看见沈承簪翻开的手掌心里经络交织的掌纹,太複杂了,他看不清。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学习上的优等生,语数外成绩都名列前茅,顺利上大学之后,每个学期都可以拿到奖学金。可是从认识沈承簪,他就开始面对比数学题和英语阅读难上一千倍的题目,他解不好。这太难了。
“原来那麽早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姜衍喃喃道,然后擡起头,看向沈承簪:“在你看来不重要的事,可是那是我的人生。那封信,本来是送给我的对吗?”
“......对不起,”沈承簪说,“对不起。姜衍,对不起。”
“没关系,”姜衍松开握着沈承簪的手。
他觉得很累,感觉像是有点脱力,药反仍在持续作用,他浑身的神经细胞,好像被泡在水里,触觉听觉痛觉,一切一切的感觉,都淡下去。
“我有点累,”姜衍说,“想睡一会儿。”
“好。”沈承簪低垂着脸,看不清神情,弯腰将病床放平,然后将叠在床头的被子展开,“睡一会儿,不能睡很久,我看着时间叫你。”
“好。”姜衍点点头,平躺下去,睁着眼睛,雪白的天花板在他的眼前晃动,像是翻滚的浪花。
很长时间没有做梦了。他换了更管用的安眠药,晚上可以很快入睡,睡着之后,可以不用那麽费力地拥有更长一点的睡眠。
以致于再次梦见玫瑰花的时候,有一种久违的彷徨感。
他终于看清捧着玫瑰花的人,那张脸,和沈承簪如出一辙的脸,下半张脸被玫瑰花的绚烂底色映成血色,微笑着看他:“姜衍,你和小云很像。她也喜欢玫瑰花。”
“——姜衍,沈承簪是我的儿子,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姜衍,对你做的一切,他也有份。”
“——姜衍,你要不要忘记。”
他从梦中醒过来,张大嘴,像是溺水者浮出水面的第一口呼吸,他再次幻听,听到身体中肺泡被挤压过度的破裂声。
“姜衍?!”
是沈承簪。
姜衍转过头,看见沈承簪仍然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姿势也没有换。
见姜衍醒过来,他弯腰将病床升高,然后抽了两张纸巾过来擦姜衍额头上的汗:“不舒服吗?”
“不喜欢玫瑰花。”
从梦中醒来,又好像没有完全醒过来,姜衍听到自己仿佛在飘蕩一样的声音,带着哭腔的:“沈承簪,我不喜欢玫瑰花。”
他很少哭的。和沈承簪结婚之前,生活平静富足,没有可以为之哭泣的事情。和沈承簪结婚之后,他把生活中剩下的很少的那些快乐收集起来,然后很轻易地感到满足,并对失去的东西视而不见,这样就不会哭了。
生病之后他经常在哭泣,但那些都是病理性的,有时候眼泪掉下来,湿了整张脸,他才会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刚刚在哭。
但现在不一样。
他很想很想很想哭。他的病慢慢好起来了,姜知远和姜露都好好活着。
他想到卫清渠对他说的话,姜衍,挺好的,还活着。
还活着。沈芩死了。
他还活着。
沈承簪也还活着。
他终于可以说,他不喜欢玫瑰花。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到现在也不喜欢。玫瑰在他和沈承簪的故事里,没有任何浪漫的释义,花瓣上的露珠是他们执火炬迎风流下的热泪,红色的花瓣是他们被命运恩怨刺破的血肉。
太痛太痛了。
“我不喜欢,沈承簪,这是我的人生。”
“我知道,”沈承簪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姜衍,别哭。你自由了。”
很早之前,很早很早之前,早在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沈承簪就对他承诺的自由人生,到今天,似乎真的可以落到实处。
真实到不敢相信。
“念书,治病,工作,怎麽样都可以,”沈承簪说。
“离婚——也可以,”沈承簪说,“姜衍。你自由了。”
姜衍感觉到有热泪仍然从眼角流出来,视野很模糊,但他还是能够準确地够到沈承簪的手。
他牵过来,将沈承簪的袖口向上卷起一点。
“.......姜衍。”
重逢以来第一次,姜衍终于从沈承簪那里得到了拒绝的答案:“——别。”
藏在长长的衬衫袖子里的整条小臂,从手腕处往上,全部都是烟头烫伤的疤痕。
“很痛麽?”
“.......没有。”
“什麽时候开始抽烟?”
“......忘记了,”沈承簪说,“对不起。”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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