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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去看夙央犯下了多重的罪孽。
也不敢去想那个她亲手捡回来的、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到底在今夜都做了什麽罪恶滔天的事。
波澜起伏的心情从一开始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到愤怒万分,再到此刻至深的绝望。
梅落时从未如此悔恨过。
回想
梅落时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 她像局外人一样旁观着她跟夙央过去的点点滴滴,从夙央最青涩稚嫩的年岁,到后来身量与面容完全长开, 变得俊美而出挑。
六年时光如流水缓缓淌过眼前, 就连她自以为早就记不清的片段, 也再度清晰重现。
梅落时发现了很多过去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譬如夙央被人群簇拥的背后, 聚集着数不清的晦暗目光在对他指指点点, 讲他的出身,他的来历,他跟她不同寻常的亲近关系。
又譬如夙央凝望她的神情一日比一日依恋癡迷,生理和心理上的成长同样印刻在他眼中, 使得那双原本纯粹天真的乌黑瞳仁逐渐沾染不一样的色彩。
还有那次秘境, 那个不幸遇难的青年。
她拜托恒涟将他的遗物变卖, 将他书桌下方的抽屉烧掉,结果恒涟后来给她送药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让她得知那青年藏的情书其实都是写给她的。
梅落时还记得恒涟话说到一半堪堪停住,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想, 或许在那些无法面世的书信中, 字里行间的情意太过殷殷切切,让他感同身受地伤怀了。
毕竟他在春恒谷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事。
爱情真是个複杂难懂的东西, 能让人疯狂到堕落, 也能让人清醒着克制。
明知不能爱也不可爱,却仍展翅扑向灼热的烈火, 浮沉在无涯的情海, 苦等于无果的树下。
梅落时认为这很荒谬, 很可怕。
她踽踽独行了太久,一时半会实在难以接受这般热烈强势的情感。
对任何人都是, 包括夙央。
夙央最初在望梅阁的那六年,梅落时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甚至对他比对乘令还亲近些。
纵使夙央之后跟她告白了,她也不觉得自己有改变过想法。
谁能料到他们最终的结局却是兵戈相向,殊死相搏。
夙央被她揍得丢盔弃甲逃之夭夭后,没过多久便送来一封信,约她在血海单独会面。
说是会面,实则与约战无异。
恰逢当时梅方寂出关,她听说了整件事的经过,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怒火。
梅落时知道,她这是已将无情道修至大成,再也不会因外物而情绪波动,所以才会如此冷静。
梅方寂就像应付自己在人世间最后一件需要牵挂的事一般,让她前去应战,说要是她能成功封印夙央,那她归来之时便是继承阁主职位之日。
梅落时便去了。
血海一战,她没有跟夙央太多废话,拔了剑就开打。
夙央的气势似乎比逃跑前弱了很多,但又不像是刻意让着她。他没拿武器,单靠身法跟她来往两招,随后展示出了牵丝百戏这一手。
各式各样的傀儡向梅落时扑去,她惊诧一剎后迅速反应过来,将那些傀儡斩得七零八落,最终还算顺利地赢得了战斗。
梅落时没有问他是什麽时候从哪学来的这些。已经无所谓了,而且她疲惫至极,不愿再跟他多说一句。
她一路把夙央逼至深牢底端,一剑封心。
那一天,血海的风雪格外凛冽。
梅落时抛却了伴随自己半生的含霜剑,让它跟夙央一同留在暗沉空寂的牢房里,度过余下岁月。
也是那一天,她从梅方寂手中接过t了象征阁主身份的令牌与印章,从此晋升为一宗之主。
梅落时如今回忆起来,觉得那段时光简直比梦还不真实。
身子有些僵,她想动一动,却提不起力气。
只好继续躺着。
头脑昏沉间,她想起接替阁主位子后的几十年,她夜里总是睡不安稳。
夙央残杀同门的场景如扎根于脑海的梦魇,时不时便惊得她哆嗦着睁开眼皮,然后盯着清朗夜空上的星月失眠到天亮。
她那时候真是恨极了夙央,又更恨那个没有揭发他异常的自己。她无数次辗转反侧,后悔当初没有尽早将他赶走。
可她恨了几十年,也从未想过要杀夙央。
她这辈子的心软都给了夙央了。
梅落时意识到这一点后,为此流过泪,滴滴泪水拥挟着多年积压的情绪肆意倾泻,散在静默的夜里,无人知晓。
朝日升起,她又是那个冷漠无情的梅阁主。
如此反複,再后来,她恨够了,想起夙央说过的话,开始反思自己的原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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