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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絮絮叨叨地说着，瞟了季连笙一眼，“看你这样子，非富即贵，怎麽会落到这个地步？”

季连笙闻言沉默了一瞬，随即说道，“和家人四处游历，不小心走散了。”

“原来是这样。”男人丝毫没有怀疑季连笙的说辞，在他的心里，这些君兰人挥挥手就能有成千上万的宝物，何必骗他呢。

“大叔来这是取水吗？”季连笙望了一眼男人手中的木桶，上边还细心地用木盖盖上了，防止风沙侵入。

“对。”男人说道，“我是曼沙村的，我们村子就在附近。不过我们那里常年缺水，能依靠的只有这片水源了。而且你也看到了，这里风沙很大，原本这是一块极大的湖泊，可惜现在只剩这麽一点了。对了，这湖是有名字的，叫云风湖。”

“君兰……”季连笙说着眼神黯淡了一些，继续道，“没有人来管吗？”

男人像是没有听到季连笙的停顿，继续说道，“我们这是个大村，周围连着好多小村子呢，因为这水源实在珍贵，终于惊动了君兰的贵人。君兰派了使者来这看了一眼，说这是个被诅咒的地方，注定被风沙淹没。”

季连笙的唇抿得越发紧了，他背着曲昭继续跟在男人身后。

“村民们听使者这样说了，也都纷纷放弃了，连这里仅剩的水都不敢再取用。每日拼命劳作，以便向别处换取珍贵的水。”男人说着叹了一口气，“可是我怎麽也不明白，为什麽要舍弃这里，去别人那里换水，我明明喝了也没事啊。我和村民们说了我的想法，并让他们和我一起来铲沙，这样水源就不会变小了，但是他们都说我是魔怔了，连我的家人也不相信我。”

季连笙眼里露出悲伤之意。

“哦对了，等会儿回家你可别说是在这遇上我的，我告诉他们我是去别处换来的。”男人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傻傻地挠了挠脑袋。

“大叔……”

“别叫我大叔了，我叫大盆，你可以盆叔，也可以直接叫我大盆。”大盆的嘴咧得更开了，脚步也强健有力，“对了，我小时候可多病多灾了，连爹娘也以为我没救了，把我放在了大盆里，想要把我埋了，可后来你猜怎麽着……我一到盆里，病就好了，所以爹娘就叫我大盆。”

“盆叔。”季连笙叫了一声，大盆立马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季连笙却低下了头，说道，“你不恨吗？为什麽要迎我进去，我也是君兰人。”

气氛一下子变得寂静，季连笙的头垂的更低了，他感到无比羞愧。作为神殿的继承人，他一直以衆生平等为念，却从来没想过君兰和枯萍存在天堑。他享受着尊荣，而枯萍人却在生存边缘苦苦挣扎。而且，君兰人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扼杀了这麽多村庄的希望。

若换做是他，他会不恨吗？

所以就算苦苦逃窜了这麽多日，季连笙也从未想过要进入某个村庄求救。因为他打心底里，就不敢靠近。

“这和你有什麽关系？”大盆愣了一下，“那个使者说得未必是错的，我也是不甘心才想要试试的。就算他是错的，和你又有什麽关系。你是你，他是他，我们无冤无仇，我为什麽要恨你？”

又是这样的话，和阿昭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季连笙感觉痛苦又在自己心底蔓延开来，这样的宽厚让他觉得更加无地自容。

“而且恨太痛苦了，我才不想这些事呢。”大盆眼中露出一丝柔和，“我就想等会儿见到我的阿香……哦对了，她和我可不一样，她长得比我好看多了。”

这麽说着，脚步就更加轻快了。

说是在附近，其实和曼沙村也隔着七八里路，等他们进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月亮高悬，大部分村民已经安寝，只有几户亮着劣质的灯。

大盆的家比较偏僻，经过一条长巷子之后，又拐了好几次才终于到达，里头也点着一盏灯。

“快过来。”大盆热情地招呼道，季连笙背着曲昭连忙跟上。

走进去后，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桌子和几条板凳，还有一个简易的竈台。他们这儿，没有床铺，都是睡在稻草堆上。

里边坐着几个人，长相很粗犷，表情也有些呆滞，像是木刻似的，眼睛里满是浑浊，和大盆的样子截然相反。

季连笙被吓了一跳，然而大盆却早已习以为常。

“阿爹，阿娘，阿秀，这是君兰来的贵人。”大盆说道。

坐着的几个人听到“君兰”两个字的时候，脸上稍微恢複了一些神采，他们立刻趴伏下来，神色畏惧。

“大娘，老伯，你们这是干什麽。”季连笙很是讶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