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页(1 / 1)

加入书签

('

公演日子不断逼近,我需要短时间内记乐谱、记对白、同乐队合练,每天泡在剧院的时间很长。我对新作品的期待很高。索菲亚的人生既让我想到了阿列克桑德拉·米哈伊洛夫娜,又让我想到了自己。每次排练我都感觉自己全身心地融入了角色的生命之中。

彼得堡歌剧院一早就刊登了海报。听剧院经理说,票一经发售很快就售罄了,虽然大部分观衆还是因为我的名字,而不是因为新作品而买的票。这样一来,我的压力就更大了。我没办法像有些同行(或者,按照他们给自己的定位——“纯粹的艺术家”)那样,只顾表演,完全不关注上座率和观衆的回馈。我认为艺术家应该对观衆负责。

在一个一半乌云一半星的夜晚,《索菲亚》迎来了自己的首演。

演出开始前半小时,演员们完成换装,乐手在后台简单试音,陆续登台。演出开始前十五分钟,歌剧总指挥列别捷夫走上台,这是一位身材魁梧、目光严肃、头发和胡子都打理的一丝不茍的艺术家,他对音乐品质有着严苛的标準。

随着序曲的开始,包厢里醉心于社交的贵族名流们逐渐安静下来。《索菲亚》一开始就已经显示出和其他歌剧不同的特点:序曲旋律快而紧张,和弦进行强而有力,高低音对比明显,不和谐音的使用制造了紧张感和不稳定性,长笛的使用增强了神秘的气氛。序曲结束,我穿着一身黑衣上台。登上舞台的那一刻,先前由于演出的不确定性所带来的紧张都消失了。那一刻,我就是索菲亚。

然而,整个表演过程中,台下的反应并不像以前那样热烈。上半场结束时,观衆的掌声稀稀落落,甚至有小部分人“嘘”了几声后离席。指挥列别捷夫示意我不要关注台下,专心表演。

在《索菲亚》终场,“我”在经历了大起大落之后,实现了自己的主体性,自信、勇敢地继续前行。舞台大幕在一首轻快的、充满想象的幻想曲中落下。经历了长达三个多小时的演出,我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此时,按照以前的惯例已经全场响起“bravo”的喝彩声,但今天终场落幕时观衆的反应却很冷淡,坐席上议论纷纷。

大幕再次拉起,所有演员上前谢幕。

谢幕一直是我很喜欢的环节。带着今后不知能否再见面的心情望向彼此——演员在台上鞠躬、致意,带着无限的荣耀和充满生命力的喜悦,观衆在台下鼓掌、欢呼,带着感动、回味以及短暂参与了他人人生的怅然若失。那一刻,所有演员同行异常团结,现实里的隔阂、猜忌暂时消失了,所有人手牵着手,仿佛在极力弥补剧中被命运之手分开的遗憾。幕布即是戏剧与现实的分界:幕起我可以是任何角色,歌唱着不同的人生;幕落,我回到了我自己。

可今晚的谢幕却略显尴尬。演员和观衆们面面相觑,彼此都有些无所适从。没有往常的三次或多次谢幕,一次谢幕后,大伙儿便退回了后台。

已经接近淩晨了,后台十分拥挤。但大部分演员只是在默默换衣服、卸妆,几乎没有閑谈。

剧院经理鲍里斯·亚历山大罗维奇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这是一位快活的中年男人,个头不高,身材略胖,成日穿着一件米黄色格子西装。鲍里斯·亚历山大罗维奇把对金钱的喜爱写在脸上,眼神中时刻透着一股精明气。能让剧院赚钱的剧会被他捧到天上去,而让剧院亏损的剧很快就会被他从名单上划去。

“各位今晚辛苦了!”鲍里斯·亚历山大罗维奇勉强对大伙儿挤出一抹笑说道。

见其他人没有什麽回应,他尴尬地望向我和列别捷夫,“尤其是您二位——我亲爱的安娜小姐,今晚的观衆可都是沖着您来的,无论如何,今晚的票钱可是赚了不少呢。还有您,米哈伊尔·谢尔盖耶维奇,整场音乐都美妙极了,您的水準还是一如既往的高!”

“得了吧,鲍里斯·亚历山大罗维奇,别说客气话了。咱们觉得好有什麽用呢?观衆不买单吶!很明显,今晚的首演算不上成功。”扮演索菲亚丈夫的男高音歌唱家亚历山大·彼德洛维奇抱怨道。

“我觉得咱们的演出没什麽问题,虽然排练时间不长,但在米哈伊尔·谢尔盖耶维奇的指挥下,乐队和歌手配合极好。尤其是‘索菲亚’最后一段咏叹调简直美妙极了!观衆欣赏不来是他们的问题!”小提琴手显得有些忿忿不平。

“你们都找错重点了!音乐是没问题,观衆不满意的是剧本。很明显,他们习惯了那些歌颂爱情的古典歌剧,这种新颖的题材令他们一时无法消化。看来下次接剧本要更谨慎一些,不要轻易尝试这些新东西。我导了十几年《费加罗的婚礼》从没出现过什麽岔子。这下可好,白白坏了名声!”导演索科洛夫扼腕叹息道。 ', ' ')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