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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崇山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就因为这个……跟他……”
“不是,”陈照来勉强笑了一下,扭头望向陶东岭车远去的方向:“不是昨天晚上才喜欢的,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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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心疼东岭,但是,可以骂作者,别骂来哥。
第四十三章
陈照来失魂落魄站在路口望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店里。
陈崇山望着陈照来的背影,感觉那个一米八几一向挺直的能扛事儿的肩背,都塌下去了,像被抽走了脊梁骨。
陈崇山看得心惊,这情境令他熟悉,他恍然记起,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这样的陈照来。
这个侄子打小也曾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性情稳重,彬彬有礼。陈崇山永远忘不了那个秋后的下午,村里人把已经断气的夫妻二人从水里捞出来放在岸边,男人们抽着烟沉默,女人们抹眼泪,陈照来被人通知从学校赶回来,自行车扔到一边就往岸滩上扑,陈崇山上去一把把他拦腰抱住,不让他过去看。陈照来疯了似的,两眼猩红,几个汉子都拉不住。陈崇山照脸就是一巴掌,然后死死把他的头按在怀里,“别看……别看,好孩子,看了就一辈子忘不了了,你这辈子就没法过了……别看……”
陈照来在他怀里被死死捂着,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陈崇山不能让他看见,哥嫂出事时跟前没人,等村里人发现早已为时已晚,打捞的人推断,应该是两口子浇地时女人失足滑进河里,男人跳下去救,结果双双没能上来。被捞上来的二人死状惨烈,双眼突出,口鼻渗着血泡,指甲里全是泥沙,两双手死死抱在一起,怎麽也分不开。
陈崇山不能让陈照来看见,死也不能,他抱着陈照来,哽着嗓子吼道:“有我呢!有二叔二婶!天没塌,照来!天没塌……”
陈照来憋过气去了,昏睡了几天几夜,高烧不醒,陈崇山两口子一个日夜不休守着陈照来,一个跟镇子上的乡亲们操办了哥嫂的丧事,等陈照来醒过来,陈崇山消瘦地脱了形,他几天几夜不知道抽了多少包烟,一开口嗓子嘶哑,但他定定地坐在饭桌前看着陈照来,说:“你以后就是叔和婶儿的亲儿子了,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你该上学上学,考到哪我供到哪,以后成家立业,我都管,你弟陈鹏有的,你全都有。我不会让我大哥大嫂闭不上眼,你也……你也好好的,别让他们不放心。”
那一次,陈崇山看见眼前十来岁的少年两眼血红却无神,肩膀塌着,浑身再没有一丝生气。
陈照来那之后几个月没开口说话,跟谁都不说,二婶急了掐他拧他,哽咽着说:“照来你哭一声,你哭出来行不行?你别这麽憋着。”
陈照来哭不出来,他再一次开口,是很久之后的一天晚上,一家人在堂屋桌子上吃饭,还不到四岁的陈鹏嘴馋,啃完了自己的鸡腿,伸手去抓陈照来碗里的,被二婶擡手就是一巴掌。陈鹏懵了,哇哇大哭,二婶气得扬手又要揍,陈照来起身抱住陈鹏,抓着二婶的手,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他忍着泪,几乎用气音叫了声:“婶儿……”
二婶愣怔半晌,擡手在他背上狠狠打了几巴掌,接着一把搂到怀里嚎啕大哭起来,陈崇山在一旁红着眼睛别开了脸。
陈崇山心里揪得喘不动气。
当年那个没了爸妈,没了家,一夕之间被夺走了一切,什麽都没了的陈照来,那个垮塌下去的瘦削的肩膀剜着他的心好多年。
而这是第二次。
陈照来在院子墙根下垂着头抽了根烟,然后进了厨房,动手开始洗菜切菜。
陈崇山站在一旁看着他。
“叔,快中午了,我给你炒俩菜,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一会儿我陪你喝点儿。”
陈崇山拧着眉看着他忙活,半晌,开口问:“照来,你这些年,心里怪不怪叔?”
陈照来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笑:“我就是怪我自己生成这样,我也不可能怪你。”
陈崇山低头嘬了口烟,没说话。
时隔多年,陈崇山爱吃的菜陈照来依然记得清楚,他麻利地弄好端上了桌,又去柜台里拿了瓶店里最好的酒。他给二叔把酒杯倒满,拧着瓶盖在桌对面坐下来,说:“叔,尝尝,咱爷俩好久没坐到一起吃顿饭了。”
陈崇山沉默地掂起筷子。
陈照来性子还是稳,只是这一刻的稳里头,带了些被抽空了力气的死气沉沉,他努力装作无事,閑话家常,笑着说着,脸上再也看不出路口转身那一瞬间无力遮掩的悲怆。他一丝怪怨都没有,不怪陈崇山,也不怪那个头也不回绝尘而去的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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