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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眼李内监,示意他们过来将洪昌帝扶走,却只见他忽然将她揽在怀里,将脸蹭在她的颈间,轻声道:“昭昭儿,恨朕吧。”
哪怕是一直恨下去,这样在他身死后,她也能一直记得他。
“朕想......日月昭昭,乾坤......共老......”
那声音轻得像是花瓣落于雪上,久久不闻下一个生息。“砰”的一声,他倒在了雪地里,用尽了残存的意志控制自己没有压到她。
白雪纷纷,院里的侍女们急忙去叫太医。皇后蹲下身子,久久才指尖轻颤着触摸他的鼻尖。那张惨白的脸早已不複从前少年时候的模样,做了二十年皇帝的钟吾烨满脸风霜,极尽苍凉。
一滴泪从她的脸上滑落,二十多年前的回忆终究又不可控制地窜入脑海,但又在泪水落下之后被她擡手拂去。
那位丈夫告诉她:“昭昭儿,我想日月昭昭,乾坤共老!你我终会看见天下太平的那一天。来日为皇,千秋功过,任人评说!”
他一生所求不过天下太平与夫妻恩爱,却终无一实现。
洪昌二十一年,隆冬,洪昌帝病逝。
打赌
冷风阵阵, 圣上的圣旨在徐清淮进宫时送到了缭云斋,萧云山跪在地上接了圣旨,白绫下的眼睛看着传旨的太监走出门才醒过神来,神情恍惚地低头看着手中的圣旨。
周围的乐妓们皆错愕不已, 原以为又是一道加封旨意, 缭云斋有了萧云山入朝为官这层关系,也能算是苦尽甘来, 再也无人敢看不起了, 却没想到竟是一封赐婚诏书。
他们散去后, 嘴中不知说着什麽, 隐隐约约也能听见个七八分, 说是“缭云斋日后在旁人眼里可就真成了那种地方了”“那徐家的公子岂不是更要来找麻烦了”“云山公子只怕比我们更伤心呢……”凡此种种。
莲君待他们都离开, 才靠近跪在地上的萧云山,小心道:“承淮哥哥……莫不是天使念错了?你快打开再看看, 是不是念错了?”
圣旨不会有错, 纵使圣旨没有送到,萧云山也知道总会有这麽一天。
只是真正到了这一天, 他却又变得手足无措。从前他与徐清淮的一切,许是玩笑, 又许是算计, 像是镜花水月般飘忽不定,可唯有他知道, 如今的一切皆是命数。
蓄意的接近与撩拨是他的算计, 多少次看似救他一命的偶然相遇是他的手段,如今心愿得了, 他该高兴。可如今,他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爬起来, 收好了圣旨,披上了白狐皮毛披风。莲君匆忙地跟上他的脚步,道:“承淮哥哥,外面下着大雪,马车走不了!你要去哪?”
萧云山停在了门口,有些茫然无措,他现在是眼盲的,如何能走到徐清淮的跟前呢?就算见了面,又该说什麽?
“承淮哥哥是想去找小侯爷吗?若你是想去问个明白,我知道徐小侯爷的府邸在哪,离这儿不远的,承淮哥哥若当真想去的话,莲君陪着你去吧。”
若他是个平常人,遇见这麽大的雪,也是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的,只是可惜或许他这一生都要这麽僞装下去,要像一个真正的盲人一样活着。
他在第一次见到师傅的时候不知道师傅为什麽只收眼盲的徒弟,洪昌十七年的时候,徐傅自西北归来,在京城中大摆宴席过寿诞,他作为乐妓在宴席上弹琴奏乐,师傅要他偷一样东西。是徐傅从西北带回来的残碎的面具,师傅说唯有那天能有机会偷出来。
后来他才知道,多年前徐傅的妻子便死了,并且尸体容颜俱毁,到下葬之时也无人真正见过她,只是听说她容颜奇佳,恍若天人。在他擡眸看向师傅的时候,才发觉这便是那位恍若天人的女子。
师傅常说,容颜是最没用的,它会让你身上其余的才能都变得黯然无光,有时也会招致杀身之祸。她不会让自己任何痕迹留在徐傅手中,纵使他将那面具碎片日日珍藏,甚至戴在身上前往西北沙崧,那是屈辱。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的容颜,少时她为女子,北岐年少才俊们皆争相求娶,可她是将门之女,一生都要追随大军策马沙场,她要死在风沙里。她要像一个男人一样被敌人畏惧,便要一直戴着面具,那是她最坚固的屏障,也是最脆弱的弱点,终有一日这个弱点会被强大的敌人攻破。所以后来她在侯府假死脱身后,她都不必再戴着面具,因为她要见过她的眼睛永远消失。
纵使萧云山被她特许不必挖掉眼睛,他也要遮着,因为他也有这个弱点,有一双会被豺狼贪食的眼睛。师傅要他练刀、学武,便是要他在有豺狼包围的时候狠下心来,将对他存有恶念的人全部杀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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