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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广从布兜子里取出芋头,那芋头刚刚挖出来,还沾着新鲜的泥土,这玩意儿他在西北老家时自家地里也种过,那时候不甚讲究,拿出来随便在裤子上擦一擦,扔火堆里考一会儿就吃了。
但现在,一想到自己这主人家是个讲究人,处处不能马虎,祁广于是打了一盆水,一大个汉子缩成一团,把芋头泡水里,大手一个个仔细搓洗着,直洗到不带一点泥灰。
隋宁远原本想帮忙,却被祁广劝去烧柴了,祁广道:“这水凉,主人家冬日里还是少碰水,放着俺来。”
隋宁远无奈一笑,又挑了个清閑的活儿,把火竈烧得旺旺的,连带着屋内的温度都升了不少。
盖上锅盖,他坐回床上,一擡眼,一看见南面那扇窗户也已经被封了一半,最下头漏风最狠的地方已经完全堵死,密不透风。
不消看,这活儿也是今天祁广做的。
一炷香的功夫,祁广站起身,将盆里的髒水倒了,将洗刷干净的芋头一个个在锅内摆开,盖上锅盖等着蒸熟。
又搭起那板凳和门板做的桌子,放在床边,小心翼翼端来一碗蜂蜜,那蜂蜜不多,铺在小碗里,只有半个指节深。
隋宁远今儿可没睡觉,早就翘首以盼等着,祁广端着晌午孙小舟送来的那两盘子干菜和鹹菜,从锅来山芋,说道:“齐了,主人家仔细山芋烫手。”
“还说呢。”隋宁远笑眯眯瞧了一眼,“这才第四天,咱们俩竟然就吃上这麽丰盛的菜肴了,甜的鹹的,鲜的干的,摆了小半桌子。”
“主人家这麽想就对了。”祁广点头,“俺从来都觉得,这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
“吃吧。”隋宁远心里高兴,身子那股昏昏沉沉的不爽劲儿也少了些,胃口大开,他先拿了芋头,剥开皮儿,在最上头裹了一层厚厚的蜂浆,他看不清,却能想象,那雪白的芋头配上琥珀似的野蜂蜜,样子极美。
咬下一口,果然味道也是极美,野蜂蜜味道甜中带苦,这点苦却恰好被芋头的甜糯中和,两个搭配起来,甜而不腻,刚刚好。
“就这麽一口。”隋宁远抿着唇咽下,“我竟然觉得活着也还算不错。”
祁广闷头吃饭,牛似的,隋宁远享受芋头的这麽个功夫,他已经囫囵吞下去那两个小芋头,又扒拉了半盘子菜。
他道:“主人家若是爱吃,俺上山砍柴时再留意着,只是冬天野蜜确实难得,等到开春就好了,明年春天,俺专门上山去找蜜来,回来找个罐子存起来,能吃到后年去。”
隋宁远淡淡笑着,又咬了一口芋头,擦擦嘴。
祁广每每提起往后年年的时候,他便很少搭话了,隋宁远只怕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于是也不轻易许诺,他这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只能活个眼下。
祁广原本也想沾点蜂蜜吃,但一擡头,就看见自家主人家像是小猫舔食似的,双手捧着芋头和蜂蜜,小口小口吃得斯文,眼睛里都落上光彩。
这大汉心思细腻,知道这东西隋宁远爱吃,于是将蜂蜜碗不动声色向隋宁远那侧推了推,自己空嘴吃,不跟他抢。
可能因为父母去的早,从小没受过什麽宠爱,祁广养成了这样的奉献性格,他从不抱怨自己是不是付出了更多,得到的更少,反而,看到旁人因为他的努力而高兴喜悦时,心里面的满足感更让他享受。
更何况,这可是好心收留他的主人家。
隋宁远很久没吃过这麽一顿饱饭,揉着肚子靠在床上,舒服地扯了个懒腰,北姑以前哄他吃饭时说过,人最幸福的时候莫过于肚子里有食儿,那时候他养尊处优,天天胡吃海塞,竟体味不到这句话的深意,如今才算是懂了。
“还剩下个芋头,俺不吃了。”祁广起身收拾碗筷。
“你吃呀,你这身量,饭量不会这麽小。”隋宁远劝。
“主人家明天出去卖柴火辛苦,这芋头俺装好,给主人家带着吃。”祁广如此说了,就如此做了,不容隋宁远反驳。
隋宁远撑着胳膊笑了笑:“我给你留馒头,你给我留芋头。”
索性也是閑着,趁着祁广刷锅涮碗的时候,隋宁远半跪在床头,拉开床头柜子那几本等于没有的木板门,从里面拿出针线筐,里面有些碎布碎线,是他这些年攒下的。
翻了翻,里面还有些白线,他拿来祁广那件破损的薄袄,那衣服在北风中吹了半日,已经干了,硬邦邦拿在手上。
他拿出针线,不消穿,因为他眼神不好,穿针引线只能拜托孙小舟,孙小舟每次都不愿意,但还是骂骂咧咧帮他穿好了长线,还说他:“你真是懒人用长线。”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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