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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甲军寻半旬又余, 终于江流下十里远处, 寻得半片残衣, 零星血迹,及二三遗物。

半片残衣。

零星血迹。

二三遗物。

看着这短短的十二个字。

帝王握着奏折的手, 开始颤抖。

很奇怪。

从来没有过。

陈玄嗣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试着控制了一下,还是在抖, 抖得越来越厉害。

像失控了一样。

元回望着这一幕,压抑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了青砖。

他终于俯身叩了下去,额头触在地面,浑身颤抖,声音哽咽。

“王妃殿下殁了,请陛下节哀。”

下一刻,奏折啪嗒一声甩了出去,狠狠砸在了金玉的墙上。

陈玄嗣一把扯着元回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他紧紧盯着元回,攥着元回衣领的手还在无法控制地抖。

“节什麽哀?她不可能死。”

陈玄嗣重複了一遍,“不可能。”

元回眼眶通红,闭上了眼睛,呼吸都在颤,他极力压抑着悲痛,忽然发现此时此刻竟连一句劝慰的话都说不出。

喉间来回半晌,元回垂下了头,声音轻得仿佛一吹即散。

“陛下,要看遗物吗?”

陈玄嗣松开元回,向后退了一步,扶在桌案上的手一点点攥紧,他阖了阖双目,胸口剧烈起伏,终于缓缓睁开。

遗物总共也就一个小小的檀木箱。

帝王的步伐,第一次有了迟疑。

元回竟从中看出了几分踉跄的意味,从没见过主子这副模样,他眼睛蓦地酸了,别过了头,不忍再看。

陈玄嗣擡手放在锁扣处,往下一掰打开,翻起箱盖。

看清里面的瞬间,一旁立着的当夷眼眶忽地红了,喉咙里像吞了沙子。

很简单,很少,称得上寒酸。

没有任何贵重的物件。

只有三两件换洗的衣裳,些许泡烂了的干粮,碎银几两。

包得最仔细,最小心的,是几本浸透了江水的书卷,和一对劣质的玉镯。

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小虎头帽。

陈玄嗣见过这几本书,还有这对玉镯,是她父母留给她的东西,珍藏在箱子里小心翼翼保管着的宝贵东西。

哪怕是死,她都不可能抛却的,放在心上珍藏的东西。

而今,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握着书卷的手,再次开始颤抖。

从未有过的,剧烈的颤抖。

“在哪里落的崖?”陈玄嗣问。

元回终于擡起了头。

“和朝县,黄灵崖。”

*

三五日之后,黄灵崖下。

玄甲卫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皇帝。

陈玄嗣什麽也没说,只领着玄甲卫重新开始搜寻,来来回回近二十里路,以及邻近的村庄,搜寻了一遍又一遍。

夜色深不见底,崖顶过着风,即便穿着甲胄,寒意都丝丝渗透进去。

陈玄嗣没有披甲,只穿着一件宽大的衣袍,外衫带子没有系好,他站在崖边的巨石处,从其上低头看了一眼。

“从这儿跳下去的?”

元回顿了顿,沉默片刻,轻轻地点了头,声音很轻:“是这里。”

陈玄嗣低头望着,深不见底,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那麽小小的个人,平日里跟她说话语气差点,她就能被气哭,那麽娇气爱哭,那麽胆小柔弱,到底是怎麽敢从这里跳下去的?

元回将那晚的场面,讲述得更详细了些,用手指着,从一处到另一处。

“王妃是从那里下了马车,一步步后退到了崖边,站在了那块巨石上,穿得很单薄,没有哭闹,没有喊叫,就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们。”

不知道为什麽,元回觉得那天晚上,王妃没有哭的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绝望,平静得像死去一样。

陈玄嗣闭了闭眼,眼前都仿佛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踉跄着步伐,几次险些摔倒,浑身颤抖着站在了崖边,那双惯来笑着的杏眼,失去了所有的光芒,那样平静又绝望地看着他。

这比亲眼看着,她跳下悬崖,还要残忍。

连记忆中的最后一面,都不是她怨恨地咒骂着他,恨他让他去死。

而是生辰那日,她乖巧地待在他的怀里,声音轻轻地,祝他生辰快乐。

够狠。

“她死之前,说了什麽?”陈玄嗣看着元回,“说她恨我,恨不得我去死?”

元回望着陈玄嗣,缓缓低下了头。

陈玄嗣问:“没提我?”

元回摇了摇头,眼睛酸了下,喉间哽了几番,都有些说不出口。

如果王妃死之前,咒骂主子,怨恨主子,这样就会让主子好受一些罢。

可是,王妃那样温柔的人,哪怕已经心如死灰,被逼到绝望,都说不出一句伤人的话语。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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