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夏监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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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2章 夏监察

放下心结,没了顾虑,瑜儿的笑容越发纯净,也真正能玩得开心了。

瑜儿嘴里叼着糖葫芦,在清州城的大街小巷,跑来跑去,一会看看灯笼,一会看看杂耍,一会盯着几只猫狗灵兽,眼睛眨也不眨。

墨画跟在瑜儿身边,神色欣慰。但瑜儿的话,还是留在了他心里。

「三个『瑜儿』,一个在山里,一个在水里,一个是他自己,默默看着他—

墨画不由想起,很早之前,瑜儿跟他说的那个噩梦:

「梦里有很多座山,有很多妖怪,血淋淋的——」

「什麽兔子,什麽哭了,什麽一山一水一人————」

「很多人要死,血要流到河里,骨头要铺成高楼,人肉要铸成城池,全部连起来..

「因为瑜儿,所有人都要死——」」

他不动声色,默默沉思。

自己进乾学州界,能拜入太虚门,契机就是「瑜儿」。

屠先生想抓瑜儿,大荒的妖魔入侵瑜儿的梦魇,大荒邪神权柄之上,瑜儿的烙印清晰可见·.·

这些都说明,瑜儿与大荒邪神,必然存在某种关系。

「兔子哭了——」

墨画苦思良久,转过头看了看童真的瑜儿,忽而一,「这孩子,不会说的是—狡兔三窟吧——」

狡兔三窟,一山,一水,一人?

还有·

「很多人要死,血流到河里,骨头铺成高楼,人肉筑成城池———」

这句话让墨画情不自禁浮想起,雁落山血沼中,那遍布于魔宗周边,吞噬血肉生命,将其转化为死煞之力传入地脉的,为数众多的白骨邪阵。

他所见的诸般景象,似乎都与瑜儿的噩梦,暗中吻合。

墨画瞳孔微缩。

他只觉得,自己似乎隐隐抓到了什麽——

逛完了街,天色渐晚,灯笼高悬,烟火漫天。

墨画就牵着瑜儿的手,在缤纷烟火的照耀下,回到了顾家。

半个时辰后,顾家年宴也开始了。

今年的排场,比去年还要大,来的客人,也比去年还多。整个大殿,看着比往年更为热闹。

所有客人的座次,按照亲疏远近,修为高低,地位尊卑,依次从高台向下排而墨画就坐在高台上,仅比家主低一个座次。

不知不觉,他已经从顾家年宴的「常客」,变成了「贵客」了。

这既是因为荀老先生的面子,同样也是因为,他有着乾学州界横压数千宗门的「阵道魁首」的身份。

闻人琬和瑜儿,坐在了别处,虽然座次也不低,但没像往年一样,跟他坐在一桌。

墨画有些疑惑。

直到宴会开始,不断有面生的家族长老,或是宗门修士,捧着酒杯走到他面前向他敬酒时,墨画这才明白为什麽。

他这顿饭,是来「应酬」的,不能跟往常一样,自顾自大吃大喝。

不能一人吃饱,其他都不管不顾了。

因为频繁有人来敬酒,所以瑜儿和闻人琬,不太方便跟他同座了。

墨画叹了口气。

果然人怕出名猪怕壮。

自己竟然也有一天,要为声名所累了。

当然,这种好事,若是放在别人那里,都是求之不得的,墨画也没什麽好矫情的。

他虽有些不自在,但也来者不拒。

这些世家和宗门的修土,之所以一窝蜂来参加顾家年宴,有很大的原因,估计就是为了结交一下乾学州界的「阵道魁首」。

但这些人既然能参加顾家年宴,说明他们跟顾家交情都不错,

墨画受了顾家不少照顾,现在自己有了一点名声,替顾家站站场,撑点门面,也是理所应当的。

反正也就是喝杯酒,说点客气话,一点难度没有,相反,他还能结交更多修士。

「杯酒」之交,也算是交情。

坐在上座的顾守言,原本还有担忧,害怕墨画心中抵触这种世家间的应酬。

他本也不想做这些世故的事。

但他是家主,世家间的往来,在所难免。

再清正的世家,也不可能有真正的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多少都是要讲究些人脉和利益的。

好在墨画小小年纪,心胸宽广,没计较那麽多。

顾守言心中暗暗感激。

就这样,筹交错,人来人往,墨画也不知道,究竟都跟谁碰了杯,喝了酒。

好在顾家知道他的「口味」,给他备的是果酒,他脸颊喝得红扑扑的,醉意倒并不明显。

顾守言却怕真把他灌醉了,便不让人再来敬酒了。

墨画这才得闲,对付起桌上的山珍海味来。

吃了一会,忽而喧闹声响起,墨画抬头一看,便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穿白色镶金玉纹道袍的男子走了过来。

这男子身姿高大挺拔,面容威严,周身气息如渊亭岳峙,深厚无比。

正是与墨画有过几面之缘的,出身夏家的羽化境道廷监察一一夏监察。

顾家家主顾守言起身相迎。

「夏监察,有失远迎。」

夏监察也没拿架子,语气颇为和气,「事务繁忙,来得晚了,家主勿怪。」

「监察请入座。」顾守言拱手道。

夏监察走到了高台的上位,与顾家家主平起平坐,也恰好就坐在墨画旁边。

墨画这才知道,自己左上方空着的位置,是给谁准备的。

「竟然是夏监察——」」

墨画心里嘀咕了一句。

不过他也无所谓,座次这种事,跟他又没什麽关系,他已经「应酬」过一遍了,现在只需要负责吃饭,填饱自己的肚子就成。

再者说,他跟夏监察也不熟,没必要搭理他。

他堂堂夏监察,总不可能亲自来向自己敬酒吧。

墨画开始埋头,对付桌上一只很大很大,钳子上的肉跟馒头一样多的螃蟹。

可他一只螃蟹还没吃完,耳边便响起一道陌生但又熟悉的声音:

「小兄弟。」

墨画转过头,就看到夏监察端着杯子,目光威严但又透着几分善意地看着他。

墨画愣了愣。

夏监察坐在位置上,端着杯子,也没其他动作。

片刻后,墨画就明白过来了,端起杯子,对夏监察道:「夏监察,我敬您一杯。」

夏监察毕竟是羽化,是道廷监察。

就算是他先端的杯子,也不能让他先敬酒。

这点墨画还是明白的。

墨画的机敏,让夏监察颇为满意,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缓缓道:

「说起来,我与小兄弟,也算有一些缘分。」

「是的。」

「不知小兄弟,接下来有何打算?」

墨画有些不明白,「监察的意思是———.」

夏监察放下酒杯,嘴唇不动,声音却传了出来:

「乾学宗门传道,九年为期。两年之后,你就毕业了吧,之后是打算留在太虚门,进内门授课做长老,还是想到外面的天地,再闯一闯?」

墨画闻言,有些错。

这种事,夏监察就在年宴上,当着这麽多人的面问自己麽?

他向四处看了看,惊讶地发现,旁边那麽多人,似乎对此全都见若未见,闻若未闻,没丝毫察觉。

唯有羽化境的顾家主,似乎知道些什麽,但他也自顾自喝着酒,没露出什麽声色。

夏监察的声音,传入墨画的耳朵,「此间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墨画恍然,很快便明白过来了,问道:「监察,您想拉拢我去夏家麽?」

夏监察微证,心道这孩子倒是直接,有什麽就说什麽。

不过这样也好,与聪明的人说话,比较省心。

「小兄弟,意下如何?」

「有好处麽?」墨画比较务实。

夏监察默默看了墨画一眼,「夏家是古世家,位极六品,坐落于九州正中的道州,从属于中央道廷,历代出过数位阁老,势力幅员天下,底蕴深不可测·——.」

夏监察只陈述了一些事实。

但凡是有点认知的修土,都明白这话里的的份量。

里面的任意一句,无论是「古世家」,「六品」,「坐落道州」,「从属道廷」,还是「出过数位阁老」「-都是寻常修士,以及家族宗门,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及的。

哪怕是乾学州界内的五品大世家,都完全无法同日而语。

墨画却摇头道:「这是夏家的事,跟我没关系。」

「你若投靠夏家——」

「我姓墨。」墨画淡淡道。

夏监察神情微微错愣,随即明白了墨画的意思。

夏家再强,也只是「夏」家。

即便墨画入了夏家,也终究是个外人。他也不愿入赘,不愿改换姓氏,不愿舍其出身,不愿去依附豪族。

夏监察的神情淡漠了几分。

但他心里,反倒高看了墨画一眼。

这世间的天骄,才华横溢者多,心高气傲者多,但能看清处境,认知到自身阶层的,却凤毛麟角。

出身卑微,但有自我,不盲目攀附权势,才是真正的不卑不亢。

「你知道三才阵吧。」夏监察道。

墨画眼睛骤然一亮。

「我夏家,有三才阵的传承。」墨画的神情,夏监察看在眼里,淡然开口道。

墨画眼馋了。

荀老先生说过,真正的三才阵,事关天丶地丶人三才,统筹乾道之无穷,坤道之厚德,人道之诡变,格局极大,衍生极广。

这是道廷统摄天下的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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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才的核心传承,被道廷严格把持,从不外传。除非去到道州,进入道廷,

接触到道廷高层,否则是学不到这三才阵的精髓的·

墨画有点心痒,连带着对夏监察的态度,也熟络了许多。

他悄悄问道:「我跟着夏家混,能学到三才阵麽?」

夏监察摇头,「不行。」

墨画大感扫兴,嘀咕道,「那还说什麽————」

他转过头,啃自己的大螃蟹了夏监察只能道:「你修为还不够。」

墨画啃了口蟹肉,「修为够了呢?」

「你必须进入夏家高层,才有机会去学三才阵法。」夏监察目光微凝。

通过适才寥寥数语,夏监察便明白,眼前这个「阵道魁首」,年纪虽小,看着单纯,但其实心思通透。

对什麽人,说什麽话。

夏监察也就说起了实话:

「进入夏家高层,最好的方式,便是『入赘」,改名换姓,迎娶夏家一脉真正的嫡女,从此进入夏家权力的核心。」

「若不入赘,只是普通婚配,以你的家世还有资质,无法迎娶夏家正脉的嫡女,自然也无法进入夏家高层。」

「三才阵的重要,你是阵师,应该再清楚不过。不入夏家核心,不身居夏家高层,自然不可能学得到。」

夏监察说的都是实话,对墨画也没隐瞒,

但墨画自然不可能入赘,甚至他都不可能娶夏家的女子。

不过当着夏监察的面,他不好明说,而是好奇问道:「什麽叫正脉的嫡女,

嫡女还分三六九等?」

夏监察看了墨画一眼,不知该不该答。

墨画却已经转过头继续啃螃蟹了,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夏监察微微叹气,便道:「嫡女跟嫡女,还是不一样的,最主要的,是血脉「血脉?」

墨画皱眉,不由又想起了小师姐。

「血脉———究竟是什麽?有那麽讲究麽?」墨画问夏监察。

夏监察沉默片刻。

这在真正顶尖的大世家中,不算是什麽秘密,但一般修士的确知之甚少。

因为有「血脉」的修士,往往都集中在传承久远,底蕴深厚的六品古世家,

以及部分势力强大的五品巅峰世家中。

其他世家,乃至普通散修,极小概率,也会有「血脉」。

但这血脉,必定十分淡薄。

而且,知道血脉知识的修士很少,不经引导,不曾觉醒,即便身负血脉之力,大概率也都是明珠蒙尘,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夏监察犹豫片刻,便将这一切,简单跟墨画说了:

「血脉,归根结底,是修士隐藏在血肉遗传中的力量。这力量的来源,大体分两种,一种来自于修为强大的修士,一种来自于血脉强大的神兽。」

「强大的修士,修特定的功法或道法,修出特殊的灵力或血气,有可能随着血脉遗传下去。」

「而神兽,乃秉承天地精华,具有无上伟力的先天兽类。它们的血脉,同样可与修士相融,进而一代代传承下去。」

「具体是怎麽传的?」墨画两眼炯炯有神,好奇地问夏监察。

「这都是古族秘辛,不便多说。」夏监察道。

墨画有点遗憾,又问:「大世家,或者说古世家中,真正的嫡系子弟,都会有血脉麽?」

「未必,」夏监察道,「即便在大世家,能觉醒血脉的都是少数。」

墨画点头。

若是拥有血脉,即便在夏家这等真正顶级的世家里,也都高人一等。

这说明自己的小师姐,果然是特别的。

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小师兄,有没有什麽血脉。

不过小师兄他笨笨的,不像是会藏心事的样子,若他真有血脉,估计早就向自己炫耀了.—

墨画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忽而神情肃然问道:

「夏监察,你看我身上———像不像有隐藏血脉的样子?」

夏监察默默打量了墨画一眼。

他其实不太想打击墨画,但又不便明说,便问道:「你的血脉----有什麽特殊的地方麽?」

墨画点头道:「有,先天体弱,而且特别弱————」」

夏监察:

这人到底是怎麽能如此理直气壮地,把自己的「劣势」,说成是「特长」的他只能再委婉一点:「散修之中,能觉醒血脉的极少,百万分之一都不到。

言下之意,除非你家坟头冒青烟,这青烟滚滚而上,把天都盖住了,否则就别想了。

墨画琢磨了下,觉得也是。

这世间,也不能什麽好事,都落到他头上。

有没有血脉之力,他自己还能不清楚麽?但凡有一丁点血脉之力,他也不至于先天体弱到这个地步。

不过说起血脉,墨画又想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夏监察,修士会有『龙」的血脉麽?」

这种问题,他问别人,估计问不出什麽。但六品古世家出身,且身居道州的夏监察,应该知道一些。

三人行,必有我师。哪怕他跟夏监察不熟,但问些问题,应该没什麽关系。

更何况,是夏监察主动找自己搭话的,他可能还想拉拢自己,有这个机会,

不问白不问。

夏监察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墨画寻思片刻,道:「道廷的天子?」

夏监察颌首,「道廷天子一脉,从道君,到道子,体内皆流着龙的血脉。」

墨画问道:「那是不是,流着『龙』的血脉,就与天子有关?」

「不尽然,」夏监察道,「龙也分三六九等,天子一脉,流的是真龙之血。

真龙之下,尚有业龙和蛟龙。」

「业龙和蛟龙?」

「蛟蛇异兽,历劫蜕变,所化之龙,为蛟龙;真龙之下,四方天地,有先天异变或后天龙血传承之龙,便为业龙。」

「哦———」墨画点了点头,而后压低声音,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那—————-有什麽东西—————·能「吃」龙麽?」

此话一出,夏监察只觉心底一跳,头皮发麻。

吃龙?!

这孩子,可真有胆子问··

夏监察神情镇定,但拿着酒杯的手,却微微颤抖,沉声说道:「龙乃神兽,

居于万灵之巅,这世间没什麽东西,能以龙为食。」

「哦-—」—」墨画也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便傻傻笑了笑,转过头继续啃螃蟹了。

夏监察看了墨画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地啃着螃蟹,心中估摸着他是无知者无畏,顺口问的这一句,便也缓缓松了口气。

小儿出言无忌,他也没放在心里。

之后墨画一边吃,一边岔开话题,又问了夏监察一些夏家和道州的琐事。

因为是琐事,就没那麽「惊悚」了,夏监察也都不厌其烦,

,一一回答。

墨画聊着聊着,意外地发现,夏监察这人,似乎也并不像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单纯是个功利,自私,还「腐败」的监察。

墨画想了想,忍不住小声问道:「监察,有个问题,可能稍稍有些冒犯....」

夏监察淡淡警了墨画一眼,心道什麽问题,能比「吃龙」还冒犯?

「你问吧。」

墨画说道:「肖天全的事,您一早就知道吧,为什麽如此包庇他?」

这话的确有点尖锐。

夏监察目光微顿,只淡淡道:「这是夏家的事,不便多说。」

墨画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问。

夏监察看着墨画,忽而因果一动,心有所感,便又缓缓开口道:「世家就是这样,你愿意做事,才会得家族照顾。」

「但世家人多,容易做的,名利兼有的好事,根本轮不到你头上。」

「只有去做,别人不屑去做,不愿去做的事,哪怕这样的事,是脏事,或是蠢事,才不会泯然众人—.」

夏监察神情漠然,意味深长道。

墨画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见聊得差不多了,夏监察便道:

「我说的事,你考虑一下,不过你修为还是太低了,即便想入夏家,也还为时尚早,所以不必着急,慢慢考虑。」

「好。」墨画点头道。

夏监察衣袖轻轻一拂,似乎取消了什麽法术,灵罩消失,周遭嘈杂的声音,

稍稍大了些。

墨画便知道,这次大庭广众的「密谈」,算是结束了。

而之后,夏监察果然也没再看他一眼,也没再跟他说一句话,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一样。

墨画心中感叹。

果然是道廷的监察,做事滴水不漏。

密谈结束,年宴还在继续。

墨画一边吃着山珍海味,一边琢磨着适才与夏监察的对话。

包括将来的出路,血脉,龙啊之类的..

正想着想着,忽而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墨画抬头望去,发现不远处,在人群的簇拥下,又走来了一人。

来者是个雍容华贵的女子,神色冰冷,容颜绝美,身穿一件绣着上百种花卉,缤纷华丽,却又端庄典雅的百花道袍。

这女子美得惊人,气质凛冽,从人群中走过,令人不由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原本喧闹的宴会,瞬间安静了几分。

顾守言神情错愣,不敢怠慢,当即起身迎接道:「不知花谷主前来,有失远迎。」

顾家之中,也有拜入百花谷的女弟子,此时纷纷起身,来到这绝美的女子面前,恭敬行礼道:「拜见谷主。」

花谷主微微颌首。

顾守言有些不解,问道:「谷主,您到此是———」

花谷主惊鸿般的目光,自顾家的女弟子间掠过,若有若无地,飘向了高台,

落在了墨画身上,嘴角勾勒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我来看看—我百花谷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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