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章 花谷主(1 / 1)
第933章 花谷主
吧嗒一声,墨画的筷子掉在桌上,人都傻了。
别人或许听不出来,但墨画岂能听不懂。他做了什麽事,他首己心里清楚。
更何况,他刚刚明明看到,这位美得不像话的百花谷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墨画心头一颤。
「我进百花谷的事,被百花谷的掌门知道了?不会吧?运气没这麽差吧·—..」
「还是说,是浅浅师姐出卖了我?她把我的黑历史,悄悄告诉掌门了?」
「不对,浅浅师姐不是这样的人—·
墨画的心有点乱,嘴里的螃蟹都不香了。
另一边,顾守言也注意到了花谷主的目光,微微颌首,心里明白了。
这位百花谷谷主,表面上是来顾家看望百花谷弟子的,实际上,是为了墨画这个「阵道魁首」而来。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阵道魁首」,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百花谷的弟子百花谷地位特殊,更何况还是谷主亲临,顾守言十分客气道:
「花谷主,请上座。」
因为是「不速之客」,顾守言临时命人安排了一个位置。
因百花谷主地位尊崇,所以座次也和家主齐平,安排在了夏监察右侧,也刚好在墨画旁边。
夏监察见了花谷主,起身相迎,拱手道:「见过谷主。」
态度竟异常恭敬。
花谷主只淡淡点了点头,而后便在墨画身旁落座。
墨画默默捡起了筷子,笔直地坐着,大气也不敢出,用筷子一点一点夹着蟹肉吃,斯斯文文的,看着十分乖巧秀气,全无刚才大快朵颐时,潇洒随意的模样。
夏监察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心道眨眼的功夫,这孩子怎麽就转了性子了?
刚刚不是还很能说麽?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穿华丽宫装,面容绝美的花谷主,神情有些古怪。
花谷主身姿曼妙地坐着,白皙如玉的手指,拈着玉杯,喝着花酿,姿态娴雅而端庄,自从入座后,就没有说什麽。
如坐针毡的墨画,不由松了口气,心道:
「应该是错觉,这位好看的花谷主,应该不知道我混进百花谷的事—」
「我就假装什麽都没发生过,老老实实坐着把这顿饭吃完,吃完就开溜,不让她逮到我——」
「这位谷主,看着这麽高冷,应该不会搭理我——
可不知是不是他心里的话被听去了,一道清冽空灵的声音,便忽然响起:
「你就是墨画?」
墨画身子一绷,僵硬地转过头去,就见到了花谷主那倾国倾城,似笑非笑的面容。
「是——」墨画小声道。
「你知道我是谁麽?」花谷主问他。
墨画心里察觉到有些不对,点了点头,「百花谷的——·谷主———」
「哦,」花谷主眸光微闪,「你对百花谷很熟麽?」
墨画心里「咯」一跳。
完了,这位花谷主,好像真的什麽都知道了。
问题是·—她什麽时候知道的?
总不可能一开始就知道了吧?
自己穿百花道袍的样子,不会被她看在眼里了吧?
不会吧?
花谷主清丽的眸子注视着他,墨画只能硬着头皮,有点心虚道:「还,还行,有一点熟———但也没有那麽熟——
毕竟他就只去过一次百花谷,而且,一路上被浅浅师姐带着,低眉顺眼的,
该看的,不该看的,可以说都没看到。
「墨画———」花谷主念叨着他的名字,轻声夸道,「筑基中期的阵道魁首,
即便在乾学州界,恐怕也是绝无仅有。」
墨画谦逊道:「谷主谬赞了。」
「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小公子,意下如何?」
墨画自知理亏,「谷主,您请说。」
花谷主轻声道:「我百花谷的弟子,都是些小姑娘,花弄草惯了,性子惫懒,阵法学得不行。小墨公子若有机会,不如去百花谷一趟,传授一下阵法?」
墨画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当即点头,「一定,一定。」
可话刚说出口,他立马反应了过来,疑惑道:「百花谷,不是不允许男弟子进去麽?」
花谷主似笑非笑,「是哦,我差点忘了,百花谷是不许男子进谷的,还是小公子记得清楚。」
墨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花谷主见墨画脸红得跟苹果一样,心底觉得有趣,也不难为他了,只举起酒杯,半真半假道:
「小公子前途无量,我敬你一杯。将来百花谷若有什麽事,还请小墨公子,
不吝相助。」
一旁的夏监察,闻言异地看了花谷主一眼,似乎没想到,花谷主会说这样的话。
墨画连忙捧起酒杯,回礼道:
「墨画资质弩钝,蒙谷主抬举,将来若有需要,一定尽心尽力。」
花谷主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杯中花酒一饮而尽,眼眸含笑地看着墨画,「小公子请坐吧,不必拘谨。」
墨画喝完酒后,向花谷主行了一礼,这才踏踏实实坐下。
与此同时,他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花谷主大人有大量,只让他做了个承诺,算是交了一个小小的「投名状」,就轻轻将此事揭过了,没真计较他违规混进百花谷的事。
否则的话,自己真就倒大霉了。
就算不至于倒大霉,但丢大人是肯定的了。
堂堂太虚门小师兄,乾学州界阵道魁首,穿着百花谷的道袍,悄悄混进过百花谷。
若真让人知道了·—.——
光是想想,墨画就觉得头皮发麻。
年宴还在继续,墨画也不敢有其他动作,更不敢乱说话了,甚至都没敢乱看,自此就安安静静,趴在桌上吃东西了,一直吃到年宴结束。
期间容颜绝美的花谷主,也只是简单地和顾家主应酬了几句,而后便一个人喝着酒。
她身份高,长得美,气质典雅,气场也极大。
她不说话,场间也没人敢上前打扰。
年宴结束后,花谷主起身离开,顾守言和夏监察,全都起身相送。
「招待不周,还请海涵。」顾守言道。
花谷主浅浅笑了笑,「贸然打扰,有劳顾家主了。」
顾守言拱手,「哪里,我送您。』
花谷主微微颌首,临行前稍稍回眸,看了一眼墨画。
墨画喝了不少酒,酒意未消,脸颊还有红晕残留,眸子却越发清亮,乖巧地站在高台上,显得而安静。
花谷主心思微动,忍不住浮想起,那日在高阁上,看到墨画穿着百花道袍,
走在紫嫣红的百花山道时的景象。
「这孩子,穿着我百花谷道袍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只此一警后,花谷主转身,离开了顾家,又在一群百花谷女子的簇拥下,踏上了百花谷的马车。
花卉锦绣,清香华贵的马车里。
花谷主端坐良久,默默取出一把宝剑。
宝剑镶金佩玉,古朴名贵,上刻「龙泉」二字。
但这剑却被尘封着,许久不曾出鞘,就像这剑曾经的主人,明珠蒙尘,历经沧桑坎坷。
花谷主轻抚龙泉剑,神情怅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宝剑,喃喃道:
「那日我在论阵大会,见这孩子以一己之力,横压四大宗及百千宗门的天骄,神色冷漠而霸气,有脾睨天下的气势,跟你当年很像很像,就想着,他是不是真的跟你有些因果—.」
「但今天一看,这孩子又太过可爱了,而且没血脉,灵根也不好。你向来是不收这样的弟子的。」
「你收的弟子,想来也不会穿着百花谷的道袍,往百花谷里跑———
花谷主的神色,有一些似笑非笑,而后又转变为深深的落寞。
一-些往事,初忆时是甜的,多咀嚼片刻,便会泛出浓浓的苦涩。越是追忆,
越是痛苦。
「我此生—.还能再见你一面麽—」
这句话,字字锥心。
可龙泉剑沉寂,无法应答。
顾家,席间。
墨画目送花谷主离开,顿时如释重负。
「算是逃过劫了——」」
「以后再也不抛头露面了,今生今世,也再也不去百花谷了,说什麽也不去随后他心中有些疑惑。
这位模样十分好看的花谷主,似乎地位很高?
不仅一向严肃正直的顾家主对她礼遇有加,就连六品夏家出身,身为道廷监察的夏监察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为什麽?
百花谷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十二流宗门吧-——·
她不单纯只是百花谷的掌门麽?
莫非这位花谷主,另有什麽深厚的底蕴,或是不凡的出身?
墨画考虑了下,没考虑出什麽,就没再费心思去想了,反正跟自己没关系。
自己以后,只要避着这位好看的谷主就行,不能再被她逮到了。
墨画微微叹气。
他原以为,这次年宴自己跟往年一样,只是简单来蹭个饭而已,却没想到,
会遇到这麽多出人意料的人物。
而且,还都是大人物。
不过好在,总算是都应付过去了,而且打听到了不少大世家的隐秘,也算是不虚此行。
至此,年宴也结束了。
宾客渐渐散去。
墨画便照例在顾家的院子里闲逛,消食,无意间碰到了顾红长老。
顾红长老还是一身红衣,一脸喜色。
墨画好奇道:「红长老,有什麽好事麽?您这麽高兴?」
顾红长老见是墨画,便拉他坐下,给他倒了茶,端了瓜果,「你吃,我跟你说。」
墨画肚子已经饱了,但还是拿起一块甜瓜,小口咬着。
「是长怀的事,」顾红长老欣慰道,「这些时日,乾学州界不少世家,都托人来找我提亲了——」
墨画有些意外,「顾叔叔行情见涨了?」
「什麽行情见涨,你这孩子—-」顾红长老嘴上有些抱怨,但显然一点也不介意,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发生什麽了?」墨画好奇问道。
顾红长老道:「之前跟你说了,长怀他是典司,这个职位,按理来说是个好差事。但世家间谈婚论嫁,就有些不合适了,又危险,又辛苦,一年到头,也不沾家。」
「不贪吧,待遇太差,贪点吧,一不小心就会走上歪门邪道。」
「再加上,长怀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因此之前给他说亲事,屡屡碰壁。」
「可这数年来,长怀不知是时来运转,还是遇到『贵人』了,在道廷司办事,立下了不少功勋。」
「前些时日,甚至还剿灭了一个千馀人的魔宗。」
「这可是不小的功绩,道廷司那边,似乎有意要提拔他做『副掌司』了,以他这个年纪,努力努力,修为能到羽化,再熬熬资历,若是时运得当,将来做乾学州界的掌司,也不是没可能。」
「即便做不了乾学州界的掌司,放到其他稍次一些的四五品州界,当个地方掌司,大权在手,那也是前途无量。」
就连墨画都震惊了,「顾叔叔竟然这麽有前途?」
顾红长老神情欣慰,「长怀本身又不差,在道廷司里,无论资质,家世,能力,都是上等。当然,脾气是差了些,人缘没那麽好。但做典司的,做的就是得罪人的事,这也算不上多大缺点。」
「之前最大的问题,就是他的『业绩』,不上不下,所以提拔也行,不提拔也行。」
「可现在,他功绩做出来了,资历也有,之前那个肖家的典司---那个谁?」
「肖镇海?」墨画道。
「对,」顾红长老道,「肖镇海,原本资历比长怀老,也比长怀擅钻营,但他好像犯事了?人没了?」
「嗯。」墨画点头。
被他坑死了。
「所以说,」顾红长老接着道,「现在道廷司里,数来数去,就长怀『一枝独秀」,不提拔他,还提拔谁?他是顾家的人,若是能力不足,被人打压那也就罢了。现在他能力资历都有,谁还敢明目张胆,给我顾家上眼药?」
墨画微微颌首。
顾红长老道:「这世家的人吧,笨人的确多,但精明起来,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长怀这情况,有心人看在眼里,知道他前途无量,甚至有可能做『掌司』,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几天,找我说这件事的,几乎把门槛都踏破了。」
顾红长老忍不住有些眉飞色舞,跟墨画炫耀道。
墨画也替顾叔叔高兴。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墨画小声问:「可是—·夏姐姐不好麽?」
顾红长老闻言微惬,不由叹了口气,「那个姑娘,固然是好,但还是那句话—长怀可能不上—」
「未来的『掌司』,也配不上麽?」
「你都说了,是『未来』,这未来的事,谁能说得清呢?」顾红长老摇头,「在其他世家和中小家族眼里,这一个掌司之位,弥足轻重,但对道州夏家来说,就没那麽关键了,更何况,掌司的任职,不尘埃落定前,一切都不好说·—
墨画沉吟道,「那若是————·我找夏监察说说情呢?」
顾红长老惊讶道:「你跟夏监察还有交情?」
「有一点点。」墨画道。
还是刚刚聊天,攀出来的一点点交情。
顾红长老拍了拍墨画的肩膀,欣慰道: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种事,终究是勉强不来。人这辈子的姻缘,有时候就是命,最终什麽样,就看长怀他自己的缘分了。」
「你也别为他去花什麽人情。大世家之间,人情可都是很宝贵的。你没家族依傍,这些人情,留着将来自己用,别总想着操心别人。」
顾红长老语真意切,很为墨画考虑。
墨画心中感激,点头道:「红长老,我知道了。」
与顾红长老辞别后,墨画又去找到了顾长怀。
顾长怀在书房里,翻阅道廷司的卷宗。
墨画忍不住问道:「魔宗的事,不是忙完了麽?」
「还有一些要收尾,」顾长怀抬头,看了眼墨画手里的瓜果,「你从红姑母那里过来的?」
「嗯,」墨画点头,「红长老跟我说,有很多人来提亲,你快要能嫁出去———.不是,快要能娶道侣了。」
顾长怀动作一滞,缓缓「哦」了一声。
墨画打量着他的神情,小声问道:「顾叔叔,你是怎麽想的?」
「什麽怎麽想?」
墨画觉得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便点了一下道:「你觉得夏姐姐怎麽样?」
顾长怀证片刻,淡淡道:
:「.———-就那样。」
墨画看他这心口不一的样子,叹了口气,想了想道:
「顾叔叔,我给你说个故事———.」
「我小的时候,有个阵法启蒙的教习,叫严先生。严先生表面上,只是一个小仙城的阵法教习,但其实,他身负着宗门破败的血海深仇,这一辈子,都在找宗门的叛徒,一心寻回宗门的传承。」
「严教习有个胖师弟,一直劝他找个道侣,好传宗接代,但严教习一直都拒绝。」
「最后,经过不懈努力,严教习找到了叛徒,寻回了传承,并想将馀生所有心思,都放在重建宗门上。
「我也一度以为,严教习要孤独终老了。」
「但后来,严教习遇到了一个女阵师,只看了画像,他便二话不说,跑去追人家了,不到两个月,就成亲了———」
「严教习还告诉我,能抓住的,就千万不要放手。」
「所以说,」墨画总结道,「这辈子,若没缘分就罢了,专心做自己的事就好。」
「但假如真有缘分,就千万要抓住,不然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的。」
墨画一脸严肃。
顾长怀证惬地看着墨画,片刻后忍不住问道:「你才多大?脑子里怎麽装了这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墨画道:「没办法,天生聪颖,就是这样的。」
顾长怀脸一黑,无奈敷衍道:「好了好了,你去玩去吧,我还有事。」
说完,他又低头看起了卷宗。
「行吧,那我不打扰你了。」墨画有些不舍地走了。
墨画走后,顾长怀看了一会卷宗,脑海中却忍不住回想起墨画的话。
他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道:
「能抓住的,千万不要放手麽—————
离开顾长怀的书房后,墨画又在顾家逛了几圈,便打算回宗门了。
往年也是,他蹭了饭,一般也不会留宿。
现在赶路回去,时间也够,而且回宗门后,他还能在识海中,再练一会阵法。
至于顾叔叔的姻缘,就只能靠他自己了,自己尽力了。
顾家亲自派马车,要送墨画回宗门。
但此时恰逢年节,清州城内,车水马龙,拥挤得很,他要到城外,才能坐上马车。
墨画也不急,刚好趁这段时间,再逛逛清州城的夜景。
此时红色的长灯如龙,缤纷的烟火漫天,漆黑的夜幕中,千树万树盛开,美不胜收。
墨画一边逛着夜景,一边向城外走。
走着走着,忽而有一人,与他擦肩而过街上本就人多,墨画起初并不在意,可两人交错而过时,忽而一阵阴寒,自心底升起。
眼前一阵朦胧,一团黑紫色的天机因果缓缓浮现,编织扭曲在一起,丑陋肮脏,但又浸透着堕落的欲望,宛若一只污秽的心脏,又似一朵糜烂的「罂粟」。
罂栗缓缓绽开·——
恰如那年那晚,在烟水河畔,初见胭脂舟时的景象一样。
墨画瞳孔一震,立马回过头。
而恰在此时,与他擦肩而过的少年公子,也似有所感,回过了头。
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清晰地看见了彼此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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