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站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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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9章 站队

顾师傅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如秋菊绽放,笑容比阳光还灿烂的大汉,不禁愣住了。

这是那个樊进樊典司?

他差点没认出来·—

墨画也笑道:「樊典司,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樊典司乐呵呵道,而后弯下高大的身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公子,顾师傅,里面请。」

「樊典司客气了。」墨画笑道。

「不客气,不客气。」

樊典司在前,引着墨画二人进了内堂,坐定之后,便唤道:「来人。」

之前那执司走了过来。

樊进道:「奉茶。」而后他怕自己这手下犯蠢,没有眼色,又低声吩咐了一句,「奉好茶。」

执司惬片刻,低声问询道:「典司,是-—-」-最上面那格子里的茶麽,上次顾师傅来·.

樊进用眼神命令他闭嘴,低声道,「再好一点的。」

执司嘿道:「好像.—没有更好的了———」

樊进老脸一红,心底又开始来气了。

这个蠢货,脑子真是榆木做的。

摊上这麽个属下,真是进步不了一点。

「再上面,还有个小箱子,箱子里有个玉匣———」

执司点了点头,忽而一愣,「那不是掌司珍藏的·——

要不是贵客在,樊进恨不得端他一脚。

「让你去拿,你就拿,哪来这麽多废话?」

执司见樊进好像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也不敢罗嗦了,当即道了声「是」,跑下去偷茶去了。

樊进叹了口气,一转头,就看墨画一双清澈的大眼,盯着他望,不由老脸一红,笑道:

「穷乡僻壤,招的手下也笨些,让小公子见笑了。』

「樊典司谦虚了,」墨画好奇道,「不过,你用掌司的茶来招待我,让你们掌司知道了,不会怪罪麽?」

「哪里的话,」樊进笑道,「掌司若知道,他这些茶,能招待墨公子,高兴还来不及。」

眼前这位小公子是何等人物,樊进岂能不知。

八大门天骄,太虚门的小怪物上次听到墨画的名字,樊进心里就有猜测了。

后来千方百计求证了下,发现果然没错!

在论道大会上,以筑基中期境界,横压四宗,冠绝八门,镇压数千乾学门派,独占鳌头的「阵道魁首」。

原本樊进对阵法一窍不通,也不太关注论阵大会。

但没办法,筑基中期的阵道魁首,实在太过「变态」了,变态到他这个远在孤山城,向来不关心阵法之事的边缘典司,也听到过墨画的大名。

这样的人物,喝了掌司的茶。

掌司出去吹牛,三年之内都不缺谈资。

他不但不会怪自己,说不定还要谢自己。

过了一会,茶奉上来了,茶汤碧亮,香气浓郁,果然是好茶。

墨画喝了一口,点了点头。

樊进察言观色,见墨画点头,神情满意,这才如释重负,同时脸上的笑容更盛:

「不知小公子和顾师傅前来,所为何事?」

墨画看了眼顾师傅,开口道:「我和顾师傅去了趟孤山,回来时发现了些痕迹,像是盗墓贼留下的。料想此事有些蹊跷,便特意来道廷司,告知樊典司一声。」

「盗墓?」樊进有点错愣。

「樊典司此前,没发现这类迹象?」

「没有,」樊进摇头,有些不解,心里嘀咕道,「孤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盗什麽墓,怕不是脑子有坑.—.」

当然,墨画说的问题,他也不敢怠慢,当即保证道:「公子放心,我事后一定严查,以防有宵小之徒,图谋不轨。」

墨画点了点头,低头啜了口茶,感受着茶水入喉,甘甜的回味,心情也好了些。

可等他抬头,却察觉樊进牛嚼牡丹一般,往嘴里灌茶,表面如常,但神魂不安,似是内心有些浮躁。

墨画心思微动,便问道:「樊典司,升迁的事,莫非不太顺利?」

樊典司一惊,异道:「这您怎麽看出来的?」

墨画喝了口茶,没有说话。

樊典司也不好再问,叹了口气,「不瞒小公子,最近的确————诸事不顺。」

墨画问道:「上次围剿魔宗,樊典司应该立了不少功吧?」

魔宗的情报,有一大部分都是墨画用雷磁挖出来后,「泄露」给道廷司的。

道廷司的很多计划,墨画也一清二楚。

剿灭魔宗,樊典司虽说没立下什麽大功,但他兢兢业业,不怕吃苦,即便只是普通的小功,累计起来也有不少。

墨画大概算过,以樊典司拼命的劲头,他立下的功劳,虽不至于让他一步登天升到五品乾学道廷司,但升调到四品,或是平调到其他稍微富庶些的三品州界,应该是没什麽问题的。

樊进心里憋屈,在孤山这里也没人倾诉,此时话头一开,便倒豆子一般,与墨画说了:

「不瞒小公子,我这功劳,应当是够了的。甚至我此前还特意请教过顾典司,顾典司说按照道廷司的章程,一般来说,也是没什麽问题的。哪怕不升,至少可以平迁。」

「我本来高兴得不行,就坐在家里,等好消息了。可谁知这流程走着走着,

走到最后,还是被卡了下来,上面说我资历不足,仍需考察,他奶奶的——」

樊进一不注意,就把脏话说出来了。

墨画问道:「知道谁卡你的麽?」

樊进苦笑,「这种道廷司内部的升迁事宜,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典司,哪里有资格知道。无非像个棋子一样,任上面摆布罢了。」

墨画不露声色地看了樊进一眼。

据他所知,道廷司的任职,大多要靠利益,要看关系,但也不会无缘无故,

去卡一个小典司的升迁。

可能是有人,想把樊典司留在孤山城?

一动不如一静。

有人不想孤山城的道廷司,出现人员变动——

「樊典司,」墨画开口问道,「你跟沈家熟麽?」

樊进微惊,「沈家?」

「嗯。

樊进琢磨片刻,「倒是打过一些交道,但沈家门槛太高了,我攀不上交情,

也不算熟。」

墨画点了点头,又问:「孤山以北,有一大片沈家的山头,那片山头,沈家现在还在开采麽?」

樊进摇头,「别的我不清楚,但那山头,绝不可能再开采了。当年各大世家如蝗虫过境,将孤山这地方,能采的都采光了,汤都没的喝,现在怎麽可能还有的采。」

「既然没东西采,沈家为什麽还占着那片山头,不让别人靠近?」墨画有些疑惑。

「这-——」」-的确有些古怪。」樊进皱眉,「但这山头,毕竟被沈家买去了,他们爱做什麽就做什麽,别人也管不着—」

樊进说着,狐疑地看了墨画一眼,压低声问道:「小公子,您-——-问沈家的事做什麽?」

「也没什麽,」墨画眨了眨眼,随意道,「路过了,看到了,心里好奇,顺便问下。」

「噢———」

樊进将信将疑。

墨画又喝了口茶,便起身告辞,「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樊进一慌,连忙道:「小公子远道而来,一定要让我尽一次地主之谊,好好款待小公子。」

「樊典司客气了。」墨画推托道。

樊进恳求道:「千万请小公子赏脸。」

他可不想送上门的「贵人」就这麽走了,那他岂不是白忙活了?

至少得吃个饭,拉拉交情。不然的话,错过这个村,这辈子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店。

墨画有些犹豫。

他倒不是在假客气,而是旬休时间有限,他真的还有其他事要去查。

樊进见状,当即道:「小公子,我请您去鸿宴楼做客,这是孤山城最大的膳楼了。」

最大的膳楼?

墨画心念一动,「这膳楼,莫非是沈家的产业?」

「正是。」樊进道。

墨画目光微闪,点了点头,「那就让樊典司破费了。」

「哪里哪里。」樊典司喜不自胜,拱手道,「公子,请。」

「请。」

一旁的顾师傅见状,心中嘀咕:「这个樊大头,可真是舍得下血本------不过话说回来,他能有这份眼力和钻营的劲头,若非真的出身太差,无权无势无人脉,定然早就混出头来了。」

之后樊进在前面带路,一行人离了道廷司,便去了位于孤山城最繁华地段的,最大的一家膳楼:

鸿宴楼。

到了鸿宴楼前,墨画抬头一看,都有些吃惊。

这个楼太气派了。

一个边缘而贫穷的三品仙城,城中的膳楼,其富丽堂皇的程度,竟丝毫不逊于五品州界内,太虚城中的一些高端膳楼。

果然,再穷的地方,都有富人。

反过来说,正是因为有些地方,富人太富了,所以穷人才越穷。

「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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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画目光微凝。

樊进在鸿宴楼,定了个雅间,点了一桌珍,特此款待墨画。

席间,樊进一直给墨画添酒夹菜。

他明明是个金丹,身材魁梧,但做起这些事来,却无比熟练,不比他抢锤子杀魔修差多少。

墨画都赞他是个人才。

酒过三巡,三人寒暄了几句,说了些闲话,气氛熟络了不少。

墨画便问道:「沈家在孤山城的产业很多麽?」

「那是自然,」樊进喝了酒,脸庞红彤彤的,指了指屋顶,「这鸿宴楼,是沈家的,此外,来的路上,见的那些什麽丹阁,炼器阁,商阁-」-也都是沈家的。」

还有一些少几不宜的,樊进没说。

那些烟柳之地,多是些庸脂俗粉,是用来迎来送往谈生意的。

小公子清风明月一般的人物,沾不得这些腌之气。

樊进道:「这些都是当年孤山兴盛之时,沈家为了开采明黄铜矿,在此置办的产业。」

「沈家买了山头,采了矿,赚一波灵石,置吃喝玩乐的产业,再赚一波。」

墨画皱眉,想起一件事:「俗话说,靠山吃山。按照道廷的一般法度,孤山城毗邻孤山,那这孤山的矿产,理当是一城修土共同占有。为什麽会卖给沈家?」

「这个情况,就比较复杂了—————」

樊进有些难以启齿。

墨画给他倒了杯酒。

樊进当即受宠若惊,末了叹了口气,「罢了,这种事明眼人都知道,我也不瞒小公子·——

「道廷的规定,只是规定。这孤山的矿山,名义上是由孤山城全体修士来占。但实际上谁来占,谁能多占,谁能少占,这里面的门道太多了。」

「本地的小家族有祖产,可以占一小块山头。」

「祖上同出一族,姓氏相同的散修,也可以在固定的山头采矿。

「也有些零散的矿山,供无家无业的散修来采矿谋生。」

「当然,道廷司也可以占一块—」

「整体虽然乱,但相对合理,大家都能有口饭吃,整个孤山的矿产,也足够养活这一城人。」

樊进摇了摇头,叹道:「可后来各个世家,尤其是沈家,他们来了就不一样了.....

「散修大多愚昧而短视。沈家过来,要出高价买矿山,很多贪心的,当即就卖了。」

「不卖的,就会受沈家迫害。」

「有人想聚众反抗沈家。但人心各异,有的贪财,有的贪色,有的还想攀附,被沈家暗中一利用,就各自分化了,成不了气候。」

「这一来二去,大片山头,都卖给了沈家。」

墨画眉头微皱,「矿山都卖了,孤山城的修士,还靠什麽吃饭?」

樊进道:「沈家当初承诺,他们买了矿山,之后还是会招揽散修,替他们挖矿,而且承诺的价钱不低。」

樊进忍不住笑一声,也不知是嘴笑沈家,还是嘴笑散修。

「结果矿山一卖,再想让沈家兑现承诺,别人理都不理你。」

「沈家这种世家大族,产业发达,建大型灵械,配合阵法进行挖矿,如流水一般。哪里还需要那些卖苦力的底层散修,一锤子一镐去敲?」

「散修知道上当了,再想去闹,也无济于事,矿山已经是别人的了,灵契上写得清清楚楚。」

「哪怕之后,因为矿山的争端,发生了几次世家和散修的争斗,但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

「流了几次血,死了一些人,散修就成了一盘散沙,不了了之了——」

「再后来麽————」樊进望向窗外凋的孤山,「世家采完矿,卷着富饶的矿产,直接撤走了,留下了破烂一般的孤山。孤山城的修士,没了谋生之本,死的死,逃的逃,人口锐减。孤山城也就此萧条,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樊进说完,神情嘘。顾师傅也心有感慨。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墨画寻思片刻,目光微闪,对樊进道:「这件事说起来,道廷司也脱不了干系吧?」

世家威逼利诱散修,签订灵契,吞并矿山,之后又镇压散修的暴乱。

根本不用想,这里面肯定也有道廷司推波助澜。

否则很多规章制度上的事,沈家根本做不来。

墨画默默看着樊进。

樊进被墨画看得心慌,连忙摆手道:「跟我可没关系。」

墨画不置可否。

樊进无奈道:「这都是上届道廷司的事了,那个时候,我都还没入道廷司,

也不大清楚具体的来龙去脉。」

「那上届道廷司的人呢?」墨画问道。

「升了。」

「升了?」墨画神色有些复杂。

樊进叹道:「他们帮沈家,吞并了矿山,开采出那麽多矿石,赚了那麽多灵石,使得孤山城一度『繁荣』至极。明面上看,这自然是极大的功绩。有了功绩,再加上沈家从中运作,相关的掌司,典司自然早早就升迁,飞黄腾达去了。」

「等我当典司的时候,已经是个烂摊子了。我连个『助纣为虐』的机会都没有。」

他倒也老实,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而且,升上去的,可不只是道廷司。」樊进目光微沉,「孤山矿藏,是沈家崛起的标志,沈家就是藉助在孤山发的财,四处运作,这才一步步有了如今的地位。」

「沈家一些旁支,也因为矿山这件事的运作,牟取了巨额利润,一跃身成为了家族的核心。」

樊进说起这些话来,一直摇头,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

顾师傅在一旁一言不发,但神情显然有些愤怒。

只是沈家势力太大,他们这些修士,纵使不满,也敢怒不敢言。

墨画也目露沉思。

这场宴请,就这样在稍显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了。

樊进松了口气,至少他的目的,也算初步达到了。

他请这位墨公子吃了饭,还说了这麽多秘事。

这个交情,多少也算深厚点了,自己以后若有机会,再适当帮这小公子,一点小忙。一来二去,交情就深厚了。

自己也总算是,能抱上个来历不凡的大腿了。

吃完饭,三人离开雅间,沿着华丽的走廊,向楼外走去,迎面碰到了一群人,当前是个世家公子,后面跟着三四人。

双方交错而过。墨画心里在想着事,只稍稍警了一眼,没太在意。

可他没走出几步,忽然听人冲他喊道:

「站住!」

这一声站住很突兀,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墨画转过头,发现让他「站住」的,正是对面那个世家公子。

这世家公子,锦衣华服,神情倔傲。

但墨画没什麽印象,似乎也跟他不熟,不明白这人,没事喊住自己做什麽。

「我认得你,你是墨画。」那世家公子开口道。

「哦——」

墨画随意应了一声。

他现在大小也算是个「名人」了,走在路上被认出来,似乎也算正常。

墨画已经渐渐适应了。

「你不认识我?」这世家公子冷着脸道。

墨画想说不认识,但又觉得不太礼貌,便稍微委婉了点,「你是———」

墨画如此「目中无人」,令这世家公子眼中,浮出一丝戾气,「大年夜,清州城,你我见过一面,我在麟书公子身后·——」」

墨画想起来了,恍然大悟:

「你是那个跟班。」

跟班——

站在人群中间,被众星捧月着的世家公子,当即脸色铁青。

他是沈麟书的「跟班」不假,但这个「跟班」不是什麽人都有资格说的。

别的地方不敢说,但这是在偏远的孤山城,他这个沈家公子一手遮天,从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还从没人,敢说他是「跟班」。

「有眼无珠的东西——」这世家公子脸色难看,吩咐身后的人道,「去,将他的嘴撕烂,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这公子身后,当即就有一个金丹迈步上前,身上透出杀气。

顾师傅神情一凛,当即不假思索,站在了墨画身前,金丹气息散发出来。

「金丹?」世家公子讥笑,「在孤山城,跟我比人手?」

话音未落,他身后又有一个金丹站了出来,双手锋利如爪,一脸阴笑。

对面又出了一个金丹。

而此时,墨画身后的另一个金丹,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站出来。

「不是,这是什麽情况———」

樊进额头直冒冷汗。

自己不过刚想抱个大腿,这都还没怎麽着,也就喝个茶吃个饭,转眼的功夫,就要面临刀山火海般,如此严峻的「站队」考验麽?

一边是墨画,一边是沈家。

出手,得罪沈家。

不出手,得罪墨画。

这不是要他的命麽?

樊进人都麻了。

这他妈的修界,也太难混了吧·—

他就是想抱个大腿,怎麽就这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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