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洪教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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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洪教主

「以后,咱们就别主子奴才了,当叔侄处吧。」

「这可使不得。」

「有啥使不得的。除了老子的女人,其他的你都有份。」

马忠义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老子就觉着,全盛京的人心眼加起来,都没这一条街的人心眼子多。」

刘路点点头:

「同感。见面一句吃了吗?后面都藏着三个心眼。」

「哈哈哈哈。」

马忠义的心情好了许多。

摆烂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皇上降下雷霆,大家一起挨劈呗。

抚台,藩台,道台,一起扛呗。

不至于死罪,罢官贬官可能性最大,最差是去关外。

他换了一身便服,和刘路去吃饭了。

找了一家巷子深处的小馆子,地道的江南菜。

「味道不错。」

「主子满意就好。」

马忠义吃饱喝足,又撑着伞去了一趟七里山塘。

心里感慨,抓紧时间吃喝玩乐。

自从上任,一直未体验过这江南风光。

若是就这麽去了关外,老铁们一问江南风光啥样。

自己答不出来,那就坏了。

「主子,奴才还有个建议。」

「咱们今天是微服,找家楼子玩玩?」

「成,今天都听你的。」

刘路笑笑,放在往常打死他也不敢提这种建议。

人呐,一旦落魄,就显得平易近人了。

离开山塘街,走进一家僻静的巷子。

轻扣一扇小门。

吱嘎,门开了。

「您来啦。」一个姑娘脆生生的说道。

……

相比马忠义的洒脱,其他人就没这麽豁达了。

醒来的巡抚大人,好似发了癔症。

把身边的人使唤的像狗一样,稍有微词的就摘顶子。

江阴营的一个游击,苏州城守营的一个千总,都被扔进了大狱。

所有人心里都有数。

这案子,破不了。

线索无限接近于零,大雨掩盖了一切。

还不如,忙点实在的吧。

比如说,救灾!

苏州城内,多处低洼地,已经淹了。

最深处已经到腰了。

就连两处官仓,都在忙着排水。

若不是麻袋堵着,怕是已经进水了。

更不必说城外,靠近河流湖泊的村庄丶农田,怕是已经成水底世界了。

苏州城是伍子胥规划的,号称千年未经历洪水。

堵,永远没法解决问题。

主要在于选址,和护城河。

周边湖泊众多,又有河道相连,自然排水通畅。

而且城中,还有多处水闸,可及时阻断河道。

可确保,府城不会遭遇毁灭性的洪水。

小灾内涝,是没法避免的。

这场大雨,给帝国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降雨范围并不仅仅是江南,而是整个江淮。

副热带高压,简称副高。

停下了脚步,懒洋洋的不动了。

这就会带来持续的,充沛的降雨。

里下河地区,是扬州府的一块地势低洼地区。

足有好几个县的面积。

已经全部沦陷,一片泽国。

朝廷兵部的800里加急驿传,变成了铁人三项赛。

一会骑马,一会划船,一会又要游泳。

紫禁城中,乾隆焦急的等待着江南的最新军报。

然而,信使已经正在洪水中扑街了。

突然决堤的淮河,吞没了两个县。

天灾面前,无人敢挡的快马驿卒,也成了亡魂。

……

李家堡内。

李郁想起了那个蒙八旗俘虏。

令人带到自己的屋子。

他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矮壮,罗圈腿,满脸络腮胡子的草原汉子。

「你是何人?」汉子问道。

众人都笑了,感觉这家伙有点滑稽,居然主动询问。

「这话该我问伱才对。」

「我是京口驻防八旗副都统海儿哈大人麾下骁骑校,兀思买。」

回答的很乾脆,有点不符合套路。

既没有大骂,也没有求饶。

李郁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怪怪的。

「你是乾隆的忠臣吗?」

「我是蒙军镶白旗佐领下,领的是大清的军饷,自然要效忠大皇帝。」

似乎很正确,可还是有点怪。

李郁沉默,琢磨着他话里的逻辑。

似乎,也不是那麽忠诚嘛。

有种吃谁的饭,就替谁打仗的意味。

范京也在场,他大约也是有同感。

于是,问道:

「我们就是劫船的人,清廷眼里的反贼。落到我们手里,你知道下场吗?」

「各为其主,我不恨你们。」

兀思买说话还是那麽的坦率。

「我若是招揽你,你愿意吗?」李郁试探道。

「良禽择木而栖。要招揽我,军职和饷银不可降低。」

「哈哈哈哈。」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被绑着的兀思买依旧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继续说道:

「另外,作为草原的勇士,我只接受英雄的指挥。」

「劫船的这一仗,是我指挥的,算合格吗?」

「虽然是偷袭,但是我承认打的很漂亮。」

李郁心里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缺根筋。

会不会和刘阿坤那厮,有共同语言。

「你有家眷吗?」

「没有,阿爸阿妈阿姐都收到了长生天的召唤。阿哥,他五岁就去了庙里。」

兀思买的逻辑,也没错。

清廷让草原的每户人家,长子都去寺庙修行。

从世俗的观念,确实是和这个家没有关系了。

……

「那你就为我效力,让我看到你的忠诚。」

「遵命。」

兀思买单膝跪地,表现的无可挑剔。

但是,李郁还是有些担忧。

于是决定收一桩投名状。

「我这有一个旗人俘虏,你去砍了他。」

「兀思买遵命。」

布政使衙门的宋书吏,已经被榨乾了情报,失去了信息价值。

李郁令人把他提了出来,堵了嘴。

大雨中,宋书吏狼狈的在地上爬。

而兀思买,也被松绑了。

他接过一把刀,走进雨中。

「你不要过来啊。」宋书吏疯狂的大叫。

咔嚓,血水混合着雨水。

兀思买转身,单膝跪在泥水中。

横着将刀献上:

「从今日起,兀思买效忠于您。」

李郁愕然,众人也愕然。

这家伙,大约是个潜在的反贼。

待下次有战事,定把他安排做先锋。

只要他拼杀在前,以后就能真正信任了。

……

下雨。

闲着也是闲着。

李郁乾脆和兀思买谈论了一下,清准战争。

准噶尔也是蒙.古部落的一部,看看这家伙的反应。

出乎意料,兀思买持中立态度,对两方都无感。

李郁终于明白了,这家伙的民/族意识为零,不认可所谓的自己人。

于是,又给他讲了一下瑞士雇佣兵的故事。

发现他很感兴趣,认可这种价值观。

忠于雇主,打仗不是为了仇恨,只是一种金钱契约。

最终,李郁的结论是:

此人可用,然而只能打顺风仗。

他效忠的主子只有一个,银子!

安排到武装护卫队,逢战事当骑兵使用。

护卫都是忠诚自己的人,不担心他起么蛾子。

打发了此人,李郁正和张铁匠父子交流燧发枪的进展。

突然有人大喊,「抓住他」。

紧接着是一阵吵嚷混乱。

李郁打着油纸伞走出去的时候,人已经抓住了。

王连升,被按在了泥水中,奋力挣扎。

他的衣服上都是血。

旁边有人连忙解释道:

「这不是他的血,是另外一人的。」

「怎麽回事?」

「我们听到地窖这边有动静,发现他把另外一人干掉了,然后从地窖逃出来了。」

……

「李郁,你就别假惺惺的演戏了。当我不认识你吗?」

王连升大吼大叫。

很显然,他早就识破了李郁自称「天地会陈舵主」的把戏。

不过,此人倒是蛮有心机的。

「把他带进地窖。」

被绑在椅子上的王连升,已经陷入了癫狂,大吼大叫。

丝毫没有作为犯人的觉悟。

李郁从地上捡起一个锤子,走了过去。

对着他的手指,狠狠的砸了下去。

一声惨叫,震的耳膜嗡嗡响。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能做到吗?」

「能。」王连升的额头全是汗珠,表情痛苦到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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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识破了?其实你认识我?」

「是的,我早就认识你。」

「那大嫂,哦也就是雷文氏,你也认识吧?」

「是的,她是分舵的秘密联络人,级别比我高。」

李郁点点头,对他的配合态度表示满意。

继续问道:

「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必演戏了。你是白莲教的叛徒,对吧?」

「是,那帮牢子不是人,我受不了折磨才招的。」

「可以理解,都是凡人。不过,我还有个疑问。」

「呵呵呵,你是想问既然我做了叛徒,为何还不出卖雷文氏吧?」

「正是。」

「因为我不敢,我知道府衙里有你的人。说了就是找死。」

呼,李郁松了一口气。

这样连起来一看,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

「给我一个痛快吧。」王连升倒也光棍,直接就提了。

「嗯,看在你配合的份上,我可以满足你这个要求。」

「能让我做个饱死鬼吗?」

「可以。」

李郁吩咐人,去伙房搞一份酒饭来。

断头饭,是最基本的礼仪。

趁着这段时间,再和这个家伙聊聊。

「你讲的胥江码头那些事,没有撒谎吧?」

「都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

「如果你不介意,再和我聊聊你们白莲教?死之前,我会适当的优待你。」

李郁说的很认真,王连升也听的很认真。

似乎,他们聊的只是一些家常话。

王连升的级别不高,所以掌握的机密很少。

他一边吃,一边回忆着各种琐碎。

有价值的情报不多,大多是边缘信息。

但有一条,让李郁很感兴趣。

「苏州分舵会主,肯定是个雌儿。」

「女的?」李郁笑了,有些不信。

「我有必要骗你吗?」王连升有些恼怒。

「我信你。」

「这个女人不简单,会伪装易容。」

「你是怎麽知道的?」

「码头上三教九流,乱的很。有次,她被人碰瓷,不小心扯掉了一张假脸。」

「岂不是把人吓坏了?」

「是的,那家伙当场吓跑了。没过两天,就听说淹死在运河里了。」

李郁听出了一个关键因素:

「你没现身?」

「对,我怕万一她恼羞成怒,把我也灭口了。」

一瞬间,李郁产生了荒唐的联想。

蓝盈盈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不会是她吧?

后背一阵发凉,如果是她,自己岂不是在死神手下溜达了一圈。

「你看清楚那人脸了吗?」

「没,没有。但肯定是个女的。」

李郁心中一阵懊恼,就差一步,就能解他心中的疑惑。

如果真是蓝盈盈,他就惹上大麻烦了。

依白莲教的一贯作风,迟早要剁自己三条腿泄愤。

……

一千多里外的湖北,郧阳府。

在评价中,属于疲,繁,难。

清廷对地方的评价,是采用冲,繁,疲,难,四个字的评价制度。

冲:位置重要

繁:地方事务繁重

疲:赋税拖欠严重

难:民风彪悍,贼匪频发。

而郧阳府,摊上了三个字。

明朝成化年间,此地滞留了百万流民,并且爆发了流民大起义。

到了清朝,还是一样。

郧西县,是在郧阳府的西北角。

此地北接秦岭,南临汉江。

群山环绕,气候适宜。

各路流民,秘密教派,江洋大盗,在此活动频繁。

一个不起眼的村子,卧牛村。

白莲教的总坛,就设在这里。

村中所有人,不论老女老幼,全部是最坚定的白莲教徒。

任何生人进村,都会受到严密监视。

而官差,几年都不会来一次。

只要不拖欠赋税,不举旗造反,没人愿意踏入这里。

康熙末年,当时的白莲教主云游到此地。

经过多方考察后,决定在此设坛。

绵延百年,竟无人识破。

非教中高层,皆不知此处。

而这一代教主洪大昌,不同以往。

他觉得「弥勒下凡,白莲重现」的时机,快了。

……

洪大昌的公开身份,是卧牛村的里长。

同时,也是个读书人,还中了举。

这在历代教主当中,是个异数。

有了举人老爷这层身份,活动更加安全。

此刻,他的面前跪着一人。

正是白莲教苏州分舵的会主。

若是雷文氏在场,肯定大呼卧槽。

会主竟是个女人!

显然,李郁也怀疑错了人。

「柳兰儿,擅自调动教徒,当是什麽罪过?」

「初犯,鞭笞50。再犯,坑杀。」

旁边的两排椅子上,各坐着三人。

有佃农,有铁匠,有兽医,有船夫,有掌柜。

然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白莲教高层,各掌一堂。

这一次,白莲教袭击钦差行辕,是苏州分舵的「独走」。

教主,包括他们都不知情。

柳兰儿这个女人,胆大包天。

「那还等什麽?执行教规吧。」

洪大昌坐在椅子上,依旧是慈眉善目,一副儒雅作派。

院子里,很快传来了鞭打的声音。

但是,却没有人求饶喊痛的动静。

柳兰儿够硬气。

硬是挨了50鞭子,血肉模糊。

做人和名字,一点都搭不上边。

……

50鞭,不多不少。

「你可知错?」洪大昌俯下身,轻声问道。

旁边的众堂主皆知,柳兰儿是他的女人之一。

这在教中高层不是秘密。

不过,此女倒有几分能力,所以外放出去做了分舵舵主。

「奴婢知错了。」

「好,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本教才能兴旺发达。」

洪大昌依旧是那麽的温和,坐回椅子。

又说道:

「若不是因为你攻入清廷钦差行辕,击杀三品大员一人,兵丁数十人,算是立功表现,我原本是打算将你坑杀的。」

「奴婢知错了。」

「今天就议到这儿吧,诸位堂主请回吧。」

「教主,告辞。」

大厅里清净了,只剩下了二人。

洪大昌这才蹲下身,稍一用力。

人就被这麽捧着,放到了塌上。

「教主。」

「嘘,噤声,听我说。」

然而,柳兰儿猜错了。

背后一阵凉意,竟是在给她上药。

「你回来,我很开心。但是你不顾大局,我很生气。」

「白壁微瑕,可惜了。」

柳兰儿一抖,她知道说的是鞭笞后的伤疤。

即使有最好的伤药,也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洪大昌自顾自的倒出小瓶中的药膏,细细的涂抹着。

「我若是不叫停后续增援的500教徒,想来你是可以占据苏州府的。」

「江南承平已久,并无战争经验。」

「然而,四面官兵反扑,要不了十日,你就是官兵手里的一颗盐腌首级。」

柳兰儿想开口,解释一下她的目的。

却被他不耐烦的眼神制止了。

「我知道,你想的是只要占据了苏州城,就能从官绅地窖里挖出数不清的金银。」

「在官兵合围之前,把金银秘密运出,隐入太湖再从浙江进入江西,最后送回总坛。」

……

柳兰儿一抖。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竟然丝毫不差的猜到了自己的计划。

「金银,我所欲也,天下,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金银,而待天下也。」

「清廷是个庞然大物,你如此取走苏州城的财富,乾隆会发疯的。」

「兰儿,你要记住,和朝廷过招,小打小闹赢上一百次也没用。」

「一旦举事,就要一剑封喉。否则,你我都是白莲罪人。」

「要忍!你懂吗?」

「奴婢懂了。」

「不,你不懂。」

洪大昌走进书房,找出了一件乾净的袍子。

轻轻的放下,脸色的笑容还是那麽的和煦。

「好了,换上吧。」

然而,落在柳兰儿眼里,却是不寒而栗。

洪大昌走到案旁,

提笔,写了一个大字:忍。

他的书法,被乡试主考官称赞,有颜真卿的韵味。

放在这郧西县文人圈子里,也是一等一的好字。

「兰儿,你且休息几日。」

「待忙完手头的事,我要亲自动手,把这个忍字,纹在你身上。」

「忍,上刀下心。所以要刻在你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柳兰儿的脸色刷的惨白,随后又默默垂首:

「谢教主赐字。」

洪大昌,还在盯着宣纸上的「忍」字,眉头微皱。

似乎,有些不满意。

他左手轻轻一挥。

柳兰儿微微下蹲施礼后,一瘸一拐地退出了书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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