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入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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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8章 入学

裴液微笑一下,抚了抚本就很平整的衣襟,温和道:「没想到你竟有这般神异的能力。」

「有时候我也很为难。」少女抿了抿唇笑了下,「总是听见人家心里的事情,但又不能提醒他们,只好自己走开。」

所以在别人看来,这少女就是喜欢独来独往,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了。

「那你装作没听到不就好了。」

「啊?」少女杏眸一张,明显怔住了。

「你只要不说,不就没人知道,他们自然也不会尴尬。」裴液笑,「这件事就可以当做没有了。」

「是丶是吗?」

「嗯。」

「……」

天光熹微之时,修剑院也到了眼前。

少女实在没什麽行李,小包袱大概已是她的全部家当,裴液谢过车夫,交代他自去寻崔照夜。

「银……儿来神京可有什麽想做的事吗?」裴液也没什麽可帮忙的地方,两手空空,「神京很大,也有很多好玩儿的地方。」

「……」姜银儿怔了下,仿佛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没想过吗,没事儿,往后有很多机会的。」裴液偏头笑。

「我剑艺初成,行走天下,自当行侠仗义。」少女背着包袱,神色清正认真,而后有些犹豫地低下头,「别的……我倒还没想过。」

「……」裴液微怔。

「怎麽了世兄……抱歉,我……」

「没事!很好啊。」裴液看着她,认真一笑,「那你就尽管行侠仗义。」

「……」

「银儿是第一次下山吗?」

「嗯,是第一次自己走这麽远。师父倒是带我去过很远的地方,但我自己下山,都是最远只到门派七十里外的小城……」

「城里有很多山上没有的玩意儿。」

「对!做新衣,听戏,买甜糕……还有……」

裴液带着少女办妥了一切,先交了荐书,看着她写了述剑册,然后带着她去裁衣房录了身材尺码,领了练习剑——他自己那柄送给了崔照夜,此时也若无其事地取了一把——之后带着少女进了藏剑楼,一一拜谒了秋骥子院长和几位道启,直到天已正午。

一路上裴液颇有担当和活力,而且一定有几分成熟稳重之感,裴液自称是「兄长风范」,但黑猫一字概括为「装」。

总之诸事皆妥,裴液才带她往居处而去。

择居处确实是个费工夫的事儿,裴液自不愿意少女住得太远,但要安排在「唐三剑」这样偏僻之处的隔壁又怕她交不到同性的朋友,最终查访商量了一下,倒是宁树红说她们院子虽然是左丘龙华丶她丶祝诗诗三人已满,但祝诗诗一直是跟着她睡觉,西边屋子全然空置,十分欢迎神宵真传来住。

裴液摸着下巴想了想,宁树红言行举止一身正气,祝诗诗好像每天除了吃睡也不想别的,天山大高个儿看起来也像个心思淡薄的木头,少女住在这里应当不必太受【心眼】烦扰,亦不怕被带坏,便道谢应允下来。

如今礼貌敲门过后,随着一声「来了」,门被拉开便露出宁树红带笑的脸。

「裴同修,得见贵面真不容易。」

裴液挠头一笑,他在神京连日奔波,在修剑院又只泡在藏剑楼或小院中,确实几乎是本届剑生中最神出鬼没的一位。

不过当看到他身后静立的白衣少女后,宁树红的注意就不在他身上了。

「早闻姜真传剑骨鹤姿,今日一见,果然非虚。」女子让开身子,「快快请进。」

裴液自入剑院以来,倒是第一次拜访别人的院子,惊觉院中布局原来竟能如此不同——并不比他们大的一方院子,竟然同时存在着茶憩的石桌丶修习的剑场丶整齐的花圃丶两株柿与梨,还有一方别致的小塘和一株院角的古树。

满而不乱,如今冬景清冷,依然别有一番风致。

裴液蹙眉研究比对了半天,认定了问题所在——颜非卿种棵大树丶摆个摇椅躺在中间,自然导致东南西北哪边都不能多加利用了。

而且那椅子还不让别人坐。

此时院里祝诗诗正坐在石桌前埋头扒拉着午饭,圆圆的脑袋,只两个冲天鬏朝着上面,听见动静才抬起两只眼睛。

宁树红所言的西房果然乾净整齐,叫剑院来备好铺盖和日用,今夜就可以住了。裴液倒是才发现少女倒和祝高阳一样有个独开一方空间的玩意儿,乃是镶在【照神】剑柄上的一枚玉饰,少女从里面掏了好几本剑籍出来。

裴液没再留在屋中,宁树红帮少女安置着家当,他拎剑自出了门,坐在石桌旁跟扒饭的祝诗诗讨论了一会儿青椒的脆软问题,再抬起头时,就见那位古意盎然的高挑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左丘龙华,这是另一位两点一线生活的同修,裴液见她的机会就更少了。

这位女子进来看见他微怔一下,倒也没有询问,但竟然主动一颔首,道:「裴同修好。」

若说天下门派,天山其实算是裴液比较亲切的一家,又想起这位女子似也受过明姑娘指点,当下起身还礼:「左丘同修好,有空一起约剑。」

左丘龙华点点头,转身便进了屋子,背负的古剑修长简朴,与其人几乎一样气质。裴液记得她上次弈剑胜了杨真冰,确实是位看起来就很强大的剑者。

并不是所有剑者都能从外表看出强弱的,有些人即便总是剑不离身,也不显得有什麽特异,他风尘仆仆时剑也风尘仆仆,他衣着光鲜时你又不太能分清那腰间的剑是凶器还是挂饰。

比如小巷子里的吃面中年人,比如祝高阳,也比如裴液自己。

但剑这样东西嗜好极致,意即虽强者不一定气质卓异,但气质卓异者一定强大,譬如明绮天,譬如颜非卿丶杨真冰,也譬如左丘龙华。

往往他们自身的气质也是剑道气质的外显。

裴液推测着这位天山「七玉」之一的剑道风格,转过头时,姜银儿已经走了出来。

裴液笑着别过宁树红,许诺天黑后把少女送回来,便带着姜银儿离了此院。

两人在修剑院中漫步着,少年仔细给她指示着各处建筑,又一一交代在修剑院丶乃至在神京生活的诸多细节,停下腿脚时,天色果然暮了。

寻处石凳坐下,裴液正想在花园中歇歇脚便把她送回去,却听少女道:「世兄,你住在什麽地方呢?」

「嗯?我就在你们后面两条巷子,七巷庚院,日后有什麽事情,都可以来这里寻我。」裴液伸了伸腿脚笑道,「怎麽了?」

「嗯……我听说颜非卿师兄也在修剑院中,世兄知道他住在哪里吗?」姜银儿好奇道,「我想择日拜会一下。」

裴液伸展腿脚的动作顿住了。

他沉默地看着身旁的少女,稚气刚脱的脸上带有一种神色——裴液不大愿意承认,但那好像确实可以叫做「对传奇的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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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好像还有点儿「想念」。

「……」

「……嗯?」姜银儿看他。

「颜非卿……」裴液把腿缩回来,「你们很熟吗?」

「嗯……颜师兄好像不和别人熟吧。」姜银儿认真想着,「不过我小些的时候在清微住过三个月,那时候跟颜师兄一起练过剑——那时候我就想他厉害得很,后来他果然是名动神京,位列一流了。」

「哦,我倒和他很熟。」裴液淡淡道。

「啊?」

「我们住一个院子的——他还让我给他院子题名来着。」裴液道,「他又不是什麽大忙人,有什麽可择日的,伱想见,那咱们就去跟他叙叙旧吧。」

「啊……好。」姜银儿也没想到这位世兄竟和由来「无情」的颜师兄关系甚佳,微怔点了点头。

其实她本身倒也没那麽急,她从小相识的人很少,此番来京后就更是如此,举目望去,颜师兄已算是比较熟识的一位了,而且同为道家真传,这也是必须的礼仪。

师父是交代了她与他派真传相见,须得礼节周到并郑重些的,但师父也说了有事可听世兄安排,既然世兄说关系很好……那应当也没什麽吧……

小巷依旧僻静。

须得感叹颜非卿挑选住处的眼光,修剑院本来便是幽境,小巷更是其中静处,只要一踏进来,心自然澄净许多。

裴液提剑推开门,正是晚饭时候,颜杨二人都在院中,眉心点朱的男子果然依然静静躺在树下,手臂的伤处已拆了绷带。

此时他听见脚步投目过来,顿了一下。

「颜师兄。」姜银儿执了个道礼,认真躬身道,「好久不见了,代家师问清微安好。」

「……银儿啊。」颜非卿确实怔了一会儿,然后他竟然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也端正躬身回了一礼,嘴角竟然显出个淡笑,「劳道首挂念,家师一切都好——真是好久不见。」

然后他目光在姜银儿和裴液之间逡巡了两下,眉头微蹙道:「怎麽跟他混在一起?」

「……?」

裴液好险没跟他动起手来,好在有杨真冰姜银儿劝阻,以及裴液尚算对自己实力有所认知,这剑才没真个拔出。

颜非卿和姜银儿的旧还真叙了起来,男子认真给少女讲了自己今日研习的道经剑籍,又问了少女这些年的习剑进度,最后到屋中认真挑了几部书和习剑心得给她。

颜非卿对这位师妹的看法显然很单纯——品性好,剑质好,同属道家,值得认真以待。

只是他对裴液的看法显然也很单纯——品性好,剑质好,值得生死相托……但不值得托付师妹。

反正小院之中三人也不是第一天互相皱眉,颜非卿和杨真冰自是从来心口如一,「你别碰我躺椅」和「别占我练剑的地方」这种冷言冷语常常能听到。裴液自认正常,从不厉声训斥两人,但躺人躺椅和在剑坪上晾衣服的就是他。

因此小院总有一种冰冷的热闹,姜银儿倒是在这种氛围中倒显得很轻松开心,怀剑抿唇端坐地看着世兄和师兄冷冷拌嘴,旁边是同样慵懒趴卧的小猫。杨真冰一直没怎麽说话,出门回来时却也带上了她的一份饭。

几人凑在小桌前用完了餐,杨真冰自去剑场练剑,颜非卿也坐回了树下,只裴液和姜银儿坐在房顶上,在安静中盘腿看着淡夜疏星。

「神京其实就是这样,你只要多认识了几个人,就不显得大而陌生了。」裴液微笑道,「反正你日后自在剑院里学习,有什麽事都可以找大家帮忙。」

「谢谢世兄。」姜银儿抱膝坐着,认真道,短短一天,「修剑院」对她来说确实已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见外了。」裴液笑一下。

沉默了会儿,少年忽然道:「……银儿。」

「嗯?」

「令师……是应宿羽对吗?」

「……嗯。」

「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少年看着天上,顿了一会儿,「为什麽咱们两个……应该好。」

「……」

裴液转头看着她。

「师父说……你是越沐舟前辈的徒弟。」

即便时隔三四个月,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令少年心绪一颤,他怔了下,低下头:「……徒弟吗?」

「嗯?」

「没什麽,那,令师和越……沐舟是什麽关系呢?」

「……我也不知道。」姜银儿也微微蹙眉,有些茫然地轻声,「我问过师父,师父说,越前辈是最重要的恩人丶最挂念的朋友,最……烦人的男子,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剑者。」

「……」

「越前辈……去世了对吗?」少女沉默半晌,小声偏头,「几个月前。」

「嗯。」裴液深深吸口气,「令师那时候知道的吗?」

「嗯,她说……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萧敷艾荣。」姜银儿小声道,「『这人就不可能活到老死的』。」

「哈哈哈哈哈。」

姜银儿也随他一笑,两人都没再说话。

「我多向你打听打听,以前也找不到人说。」裴液轻声道,「那,越爷爷年轻时候的事情呢,你知不知道。」

姜银儿怔了一下,顿住。

「……没事儿,就是闲聊,你慢慢想,咱们先聊别的也行。」裴液微笑,「你有没有什麽想聊的。」

「啊……」姜银儿认真想着,「我好像也没有什麽……」

「不是吧,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没有对我好奇的吗?」裴液把剑示她,「我昨晚剑用得那样好。」

「啊,好吧,我想到了,有一个。」姜银儿忽然想起来了,而且确实颇有兴趣。

「嗯?说。」裴液笑。

「世兄,『李缥青』是谁啊?」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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