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荒唐(1 / 2)
('一切来得太快,似是狂风暴雨,去得也令人错愕,转眼雨过天青。
若当真从祰天那时算起,直至国君丧礼结束,期间风云变幻,彷佛一眨眼又换了模样,说是眼花撩乱也不为过……可也不过二旬光景,甚至这夏日余威仍在,离秋收还有好些时日。
数日内撤回了因大疫而隔离於北仓的国人,重新派出使者向野人宣示定国的诚意,接着则是向国人宣布免除今年的赋税,更将国人与府库支借的定契一笔作废……一切一切直如要在这短暂时日中,将因为大疫而延宕的种种事务迅速处理殆尽。
在局外人眼中或许是目不暇给,可在局中人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竟大疫从去岁延续至今,若算上去岁也没能收上多少的赋税,可以说是整整两年都没能有多少粮食入仓,更别说是连借出的粜粮也没有收回了。
哪怕这是会让户官跟枢官都一起头痛的事情,但事情终究还是得做,毕竟大疫中的受害者颇多,如何安养生息也是值得思考的。
更让定国贵人们注目的,多半是公子羽对野人一事的积极态度,一旦接手了野人十八部──於定国来说是定川对岸──的土地後,必会如同百年前那般进行开发,届时开辟出的田野、城邑,以及开发期间所需的人力与器物等等,才是上位者所在意的。
只是这些事情还需要时间酝酿,这才能促成定国下一次的发展,……而这些事情都与定邑城中的某个院落暂时没有关系。
公子其被送回家休养,这是众人皆知之事,不过其安身之处并非往来居住的户官府,而是以往的那处院落。
对此,公子其心中多少有些唏嘘,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说是休养,但与软禁也差不上多少,除了院落大门之外,仍可在墙内自由走动,更别说是衣食起居都有人服务,就算想问问门外的定邑城如何了,门卫也也没怎麽隐瞒,就是公子其没多少心思细问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说被孟彻反戈一击时他还有些愤慨怨怼,可过了几日後反而是心平气和了许多,或如从于辰口中转述的公子羽发言那般──国君之位本就落不到自己头上,这般想着也就心头舒缓了许多。
反正跟自己一样,那反戈之人也被罚闭门思过,不能搭上如今定邑城中最为热议的话题,想来会让那意yu移封者有些难过吧,又或者他仍在盘算什麽呢?这些事也只是稍微想想罢了,如今的公子其反而不是很在意。
让他真正思索的,是往後之事又该如何去做。
一如他胜出,也不会对公子羽如何一般,他想的只是自己未来会被放在怎样的位置罢了,或许原本经营的领地已不能返回,那最多也就是被派去守陵吧,而这对他而言并不算是太糟糕的一件事……反正都与掌权无关,那去哪过日子不是过呢?
真正重要的,是自己还留在领内的妻儿,以及仍在国君府中的胞弟。
或如此前孟彻所分析那般,若公子羽当真坚守对那侧室一事的态度,那未来其继承人就会从其弟或其子中择其一,不太可能遭遇怎样的坏事。
这般思前想後,除却原本的夺位心思後,一切反而豁然开朗,没什麽好C烦的。
就在公子其想着是否要到院中树下纳凉一般时,屋外有了动静。
一道身影立在了门前,而这是自他幽居以来第一次除了门卫与仆从外有人造访,且是他意想不到的人。
来者态度从容,一如公子其对他的印象一般,手中甚至还提着一壶酒。
……啊,是啊,国君丧期已过,禁酒之事自然也就过去了,可眼前人会来找自己喝酒,这才是最让公子其不能理解之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枢官,舒侯让。
一如旁人对他的称呼,他是定国北部封侯之一,且是从粦侯始封便延续至今的名门之後,不过与旁人对封侯的先入之见不同,舒侯并不是如同吕直那般JiNg通兵事,反而是少见的风流人物。
面容俊朗,神sE从容,面上时不时挂着浅浅的笑意,偶而意趣所至还会Y咏几句,若非先占了枢官一职,说不得也是位胜任仪官的交际能手。
公子其在儿时对舒让的印象不深,哪怕彼此勉强算得上亲戚──舒让的祖母出自定国君族──也远得不在来往之列,直到位列伯长後才多少有些往来,可那也算不上是愉快的经历。
一如枢官执掌的调停巡查之责,只要跟其扯上关系就不那麽愉快,毕竟那是代替国君巡视地方的人物,更别说其身分尊贵,对许多事更是显得苛求,但公子其倒是能理解。
原因无他,只因舒让是国君的挚友、少君公子召之师,换言之,他的一举一动也多半代表着身後的国君,为的更是定国的利益,自然显得苛刻而别有用心。
除此之外,公子其与舒让之间不存在其他交流空间,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对其造访感到困惑,甚至连怎麽开口都不知道。
与公子其的困扰不同,舒让的面上挂着笑,朝着一对陶杯中少少注入酒水,一如字面上那般,似是来找他小酌罢了。
「事隔这麽多天,你想通了吗?」
这话无源无由,公子其自然不明其意,可舒让不改其态度,拈起酒杯轻轻一啜。
「你,想明白自己是怎麽输了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如剑刃,划破了公子其至今为止的平静。
反正输了也不会有什麽变化,输了反倒心平气和?
反正此後一切皆与自己无关,住哪里不是住,很重要吗?
那、怎、麽、可、能!
公子其听见了些许的摩擦声响,不是来自身外,而是来自T内,那是咬牙切齿时,压出的感触,上下两颚用力过甚,磨出的些许声响。
眼前的舒让仍是那般从容自若,可在那日公子其就知道了,对方在所有人都未注意时便投向了祝官那方,导致他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赢,而被孟彻推上前,又在最後被一把推开,这是何等可笑的事情。
既是如此,又怎麽可能一笑而过,又怎麽可能毫不在意!
良久,公子其才调匀了呼x1,重拾平静。
「舒侯此来,便是要嘲弄我吗?」
静下心来仔细一看,公子其才发现舒让与过往大有不同。
往日的他总是服仪齐整,看来潇洒自若,面上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彷佛时光在他身上停留,仍是过往的年轻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今,那原本爽朗俊逸的面容有了变化,两颊显得有些陷落消瘦,双眼不如过往灵动有神,唇上颔下更是胡荏横生,一眼看去竟让公子其觉得连衣服都穿得不太整齐,可就算是这样的变化,公子其反倒是明白眼前人生来便是引人侧目,那怕这般落魄邋遢,也显出几分粗犷之sE。
「我没有那等闲功夫,只是来看看故友费尽心思也想保下来的孩子,如今是怎麽一回事而已。」
公子其这回看出来了,舒让脸上仍是笑容,此刻看来却颇为寂寥。
这不是不能理解,只因在大疫之中舒让失去了得意弟子,JiNg心培养的嫡子也随之而去,更别说是在那之後的国君辞世了,可以说是一场大疫便将他这半生以来的努力全部抹煞,就是旁观者也会备感唏嘘吧……然而不包括公子其,而他心中也没有什麽幸灾乐祸的感觉。
「那麽,还是那个问题,你知道自己是怎麽输了的吗?」
同样的问题问了两遍,公子其心中也没了多大的反应,只因最初的愤慨过後,留下的仅是一片虚无。
「在从一开始就不会赢的赌局讨论怎麽输,这是何等讽刺的一件事啊。」
「那是见解不同罢了,如何在一片败局中救回最多的筹码,不也称得上是一种胜利吗?当然,不能接受的也大有人在就是了。」
公子其倒是没想过这种看法,思绪不由得延伸而出。
「不争,不就是了吗?」
也就是不入此局,自然不会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怎麽不说,只要我不介入,你就会赢呢?」
舒让信手搁了酒杯,耸了耸肩。
「这局之中,我只帮祝官做了一件事,其他时候我什麽都没有做,包括你跟来伯东奔西走想争取侯伯们的认可时,又或者是孟伯通──啊,你们应该是叫他孟侯吧,不过我这麽习惯这麽叫了──把你骗出定邑城的时候。嗯,你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公子其皱了皱眉头,才想开口,心中却莫名被一个疑问所g着,心思一动。
「……你在父亲生前就跟祝官联手了?」
毕竟舒让都直接把答案讲出来了,没察觉到问题也颇为困难。
若说舒让在国君逝世後与祝官联手,那不是不可能,可舒让的前言後语对起来,却是在更早之前就袖手旁观。
「这麽讲也不算错,但距离真相还差了一些。」
「差了一点?不,不对吧,若你在此之前就与祝官联手,从丧仪开始的一切根本就毫无意义,因为你可以在第一时间通知他,他大可以早几个时辰就朝王畿送出送出使者,就算子闻想追也不可能来得及,更别说是祝官还说自己派出的那群人带着的是空白书简。」
面对公子其的反诘,舒让垂下目光,语气略显低沉。
「若让我来说的话,祝官此举的目的在於──确认少君与国君亡故後,目前的五官格局还能维持多久吧。哪怕只是少君去世的消息传出,就让孟伯通如此行动了,要是国君逝世的消息同时传到他耳中,还真不知道他会怎麽做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语显得嘲讽,但语气仍是不变,然而这段话中传达之意却让公子其起了一个非常荒唐的念头,而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就让他的表情有些扭曲。
「嗯?你想到了什麽,说出来听看看吧?我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这回舒让再抬起头,又是那般微笑,唯独那对眸子在公子其看来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你确实在国君过世後第一个通知了祝官,但跟我们知道的时间点不太一样,是吗?」
「正确答案,虽然临场反应不太好,但在转个角度思考上还算可以吧。」
这回答险些让公子其拿起眼前的酒杯砸向对面,因为若公子其所想为真,那这就不是切换思考方式的问题,而是更为根本的某个地方根本扭曲了。
哪怕是数日前在灵前听闻舒让与公子羽联手,那时候公子其想到的也不过是如方才所想,舒让会延迟本该在国君逝世时就立刻敲响的丧钟,而这些许的时间差就足以让公子羽早一步送出使者,而只要使者能前往王畿,那麽接下来不管公子其与孟彻怎麽闹,只要不让事态扩大,王畿的册封使迟早都会到来。
若是那时使者已到,公子其与孟彻想要再抵抗下去,所要面对的就是有王畿背书的正统压力……正是考虑到这点,孟彻才会乾脆的选择放弃吧。
要是舒让通知公子羽的时间不是公子其所想的几个时辰,而是更早之前,甚至是如他所说的坐观公子其与来悉奔走时之前呢?
「……你们到底把逝者当成什麽了!你这段时日一直待在君府之中,为的就是隐瞒Si讯传出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说重返定邑城时有件事情让公子其在意,那肯定是丧钟敲响後,身为国君挚友的舒让并未参与丧礼这件事,可如今他明白舒让为何没有现身了,因为他早就守着屍身超过七日了!
「我觉得你没有资格这麽指责我啊,不守丧而急着引兵入城的三公子。」
舒让不为所动,仍是自斟自饮,与所谈话题无关的从容模样。
「那……」
「你想说那是两回事吗?不,那差得可远了。」
这回舒让收起了笑容,目光显得有些凌厉。
「在你出生之前,我们就在努力撑持定国。为了保住定国如今的局势,他做了多少的努力,而又承担了多少痛苦,你真的想过吗?他违心娶了公主,他必须将除了少君之外的子息全部送出君府,多少日子他都在煎熬中度过,而他撑到了最後……在他Si後,那具躯壳毫无意义,真正重要的是将他所有努力的成果保住。若他对此真有意见,他日我亲赴九泉地府时,也是我的事情。为了他,为了那个孩子,将这一切的决定权交给有能力的祝官,有什麽问题吗?更何况这也是那孩子的遗愿,你们同样清楚,不是吗?」
「……是啊,在你们眼中只有少君才是公子,只有祝官才是值得注意的,那我跟那孩子又该怎麽办?就该甘心被你们摆布吗!」
双方指称略有重叠,却没有重复。
「你试着摆脱的结果,就是你现在的处境不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语气平淡,话语仍旧如剑,直直剜入心中。
「所以我再问一次,你知道自己是怎麽输的了吗?」
公子其不知道舒让为何如此执着於这个话题,可他知道作为输家的自己不可能做出有力的辩驳,甚至对方这二十余年来经历就足以压过他的反讥,而此刻要是不能让眼前人满意,对方大概只会不断在此挖自己的创口。
「……我不应该轻信孟侯,才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下一刻,舒让一手按在了案上,重心向前一挪。
「这你就错了,手中毫无筹码的你不依赖他根本不可能赢,而要是你真的赢了,孟伯通就是你最得力的助手,至少在他的谋略与交际手腕上,你是该相信他的。当然……前提是你真的有本事控制住他,不让他像脱缰野马一般横冲直撞。」
公子其一咬牙,忍住了反唇相讥的冲动,只因这段话除了很不中听外,讲得确实是事实。
「……我没有自知之明,哪怕会被孟侯摆布,却认为自己仍就能掌握局势,只要成功就有得是方法制衡他。」
说这些话时,公子其除了咬牙切齿外,一字一句都显得颇为用力,不过对面的舒让见他这样,反倒是笑了出来。
「说得出这种话,就不算是毫无自知之明,就是察觉得太慢了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是说出来的话还是同样让人难以一笑置之。
「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毕竟你不明白这局当中到底有多少关卡枢纽,想回答这个问题等同要你否定自己……你就先静静听我说吧。」
舒让又是饮酒,稍稍清了嗓子後,才再度开口。
「前面讲到,哪怕这是必败之局,但只要处理得当,如棋盘般能救得回来的地方还是有的,不过就我这个旁观者看来,你跟孟伯通倒是很乾脆地一路输到了最後,与我最初的判断相差无几。」
此话一出,公子其心中有个疑问被g起──如今局势像是孟彻在最後将他一脚踢开,勉强救回了最後一着,可为何在舒让口中却是满盘皆输呢?
「你跟他有很多时机可以收手,最後的时机自然是丧期第六天的会谈,只要你亲自前往祝官府,这一切就不会走到这个地步。嗯?你的表情看起来是怀疑这句话吗?我之前有些挖苦你的意思,但这句话完全是实话……连孟伯通这种人都在最後被策反,你亲自去了这一趟又会怎样呢?」
舒让笑出声来,神sE显得颇为惬意。
「再来,自然是丧钟敲响那时候了,虽然我不知道孟伯通用了什麽话打动你,可我想大概就是隐隐约约地煽动你,让你想像在此放弃会有怎样的结果,甚至他还稍微刺激了一下你,是吧?」
公子其无言以对,而舒让脸上的笑意又浓了些。
「往前再推回去,则是野人遣使之後,那段时间内你若不去在侯伯间走动,损失的不过是前段时日的忐忑不安或踌躇满志的想像……当然,要是孟伯通不在这时候调兵的话,你也没有机会走到最後一步。你没想过祝官的提议有些不对劲吗?若是野人真的入侵,到时需要的兵力只会多不会少,可他却是选择让五官各自遣人回去让各领不要轻举妄动,这才让孟伯通有了可趁之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他侯伯不动,而只有孟彻一个人调来了孟地兵士,代表这定邑城左近只有他跟能调动城中国人的卫官吕直有战力,而吕直又受制於定邑城防务,不可能真的大张旗鼓与孟彻对抗,这才演变成了後来的局面。
「接着是最早的机会,也是你损失最少的一个可能──只要你听懂了祝官藉由你的岳丈带回去的话,你就不会输得如此凄惨了。」
「……这是什麽意思?」
就公子其的印象来说,那次公子羽与于辰的会谈中谈到的不过是关於国君继承的问题,而公子羽更是再三推托不肯表态才是。
「呵,人啊,总是会拣选自己想听的话,做出对自己有利的见解,直到最後发现自己所想的与现实完全不同为止。在这方面你做得b少君好,因为那孩子跟一般人有些不同,他听进心里的多半是旁人的恶言,做出的见解也多半显得消极,而你是听得进不中听的话,却不懂得怎麽拣选什麽是真正该听的话……至於孟伯通他则是懂得怎麽诱导别人听进他的话,也懂得怎麽去辨别他人话语中的虚实。」
又是一杯酒,不过这回舒让替公子其也斟上了一杯。
「当年,我出於制衡于伯的想法而建议让孟伯通接任仪官,而他也确实做得不错。如今他出现在你身边的理由,不多说便是要延续孟氏在定国的权势,而有什麽b帮助一个一无所有的公子登上国君之位来得有效呢?更别说他确实在这局中下了重注,一旦功成,从你的角度看去,於公他是有功,於私算是有恩。就算移封之事兹事T大,需要多花些工夫,但在登上君位後你还是得倚仗他,多年後或许还是得让孟少侯接任官职。正因如此,你那个原本会置身事外的岳丈才会加入啊。」
公子其如今想到孟彻,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快。
「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因为他选择将你拱出,那麽于伯就不得不加入了,至於原因……这你应该是明白的。」
公子其捏着酒杯,缓缓就口,只觉酒水微温,还有些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如舒侯所言,当初既然是为了制衡于伯才拔擢孟侯,那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吧。」
若孟彻独占了拥立之功,那就算公子其与于辰有姻亲关系,不少事情也必然会靠向孟彻那方,而那时众人还不知道孟彻的目标在於移封,于辰自然不能落於人後。
「至此,形成了对峙的局面,只要没出现怎样太大的意外,直到敲响丧钟为止,你都还是有机会挽回的,不过……无论是你、孟伯通或是于伯,你们三人都缺乏最为关键的一个条件,所以才会在这条路上走到了最後。也许中途于伯就已经後悔,可他当初没能阻止,也只能陪你走到最後了。」
「……什麽条件?」
「你觉得当初少君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待他的兄长,如今的祝官的?」
话题转得突兀,公子其只得愕然,没有回话。
「我当初教他应该懂得提防,祝官之才值得善用,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能用却不能大用……那孩子却说,他愿意信任兄长。」
公子其捏着酒杯的手蓦地抖了一下。
「若兄长想争,那我就是双手奉上也无不可。他当时是这麽说的,我对那孩子的想法无可奈何,只能让他不要再向别人说出口。或许是因为祝官太过优秀,才让他自幼开始便有些缺乏自信,而当他选择走上这条路後,他反而是开朗了许多,跟我教导的权术不同,最终他全面倒向了自己的兄长。或许正因为如此,当祝官在大疫期间倒下时,少君或许是所有人最为惶恐的,他甚至瞒着我私下去了祝官府探视,这才有了你们知道的,少君染病之事。」
舒让的言语有些颠三倒四,甚至语句中的称呼不断变换,可公子其还是能听明白,至少他明白舒让对他口中的「孩子」,那位定国的少君投注了多少的情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是到他了病危之时,想的也还是定国、还是他的兄长。他说:如果能换回兄长一命,那就用我的命来换,那样对兄长、对定国都好。这样,你是否明白我为何会选择帮助祝官了?」
公子其没能回答,而在他放下酒杯那刻,舒让宣告了这诘问最终的答案。
「这话从我这里说出来或许有些讽刺,但──你们不如少君那般信任祝官,甚至你们根本不想相信他。于伯那怕是祝官的舅父,可他在两位公子之间选择了你,代表他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外甥。不过想想也是,无论是谁处在祝官那样的环境长成,想来谁都不会轻信,就连你也是这麽想的吧。你要争国君之位,不就是怕受人摆布吗?你们不相信祝官自幼展现的恭顺之sE,想的不过是不敢落在他的掌握中。」
舒让此时依旧在笑,可不知为何在公子其耳中听来却似是哭声。
「你们当中最能持正审视祝官的只有孟伯通,可他是将祝官视为对手,所以无不费尽心思去思索祝官透露出的任何讯息,在可以cH0U身而退的那一刻不退反进,为的不过是攫取最後的胜利,而他到了最後一刻将一切串联起来……所以他才输得一败涂地。」
此时,舒让的笑意已非起初那般浅薄,笑出了声,仰起了头,半掩容颜,肆意放声,室内登时回荡着与潇洒去之甚远的笑声。
这让公子其心头仍是惊疑,只因他还是拿不准舒让究竟为何而来。
「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舒侯见教。」
「……问吧,反正今天难得说了这麽多话,也不差这几句了。」
舒让倒入杯中的不再是浅浅一摊酒水,而是几乎满溢,如同一泓池水那般,就在一饮而尽後,那曾狂笑未已的脸庞恢复了平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舒侯曾言,如何在败局中救回一隅,勉强算得上是一种胜利,那孟侯既然在最後一刻做出决定,倒向祝官那方,又为什麽舒侯说他是输得一败涂地呢?」
「啊,这件事情啊。」
舒让眼睑半垂,倒有几分睡眼惺忪模样,不过他也只是稍稍露出疲态,语气仍旧显得沉稳有力。
「刚才不是说了吗,于伯不相信祝官而选择了你,而他既然心有定见,那他在那次与祝官的会面中听到了什麽,又向你传达了什麽呢?答案就在那里。」
语毕,舒让便是当真垂下眼帘,在案前垂首,可公子其并不认为舒让真的睡着,这般作态只是要给自己时间思考罢了。
只是时隔多日,中间又是那些惊涛骇浪般的日子,一时之间要他回想还真的没有多少印象,几经思索後这才想起了一些片段。
于辰并未隐瞒与公子羽的对谈细节,在公子其的记忆中于辰算是钜细靡遗的诉说了一遍,当中也包括了让于辰投向公子羽那端的条件,不过公子羽并未接受,反倒是说了一段关於国君继承的事情。
具T的字句实在想不起来,但大致上的意思还是很明白的。
若非是他们的大伯──昔日的定国少君──在征隆时战Si,这国君之位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国君身上,而如今的公子羽更可能作为陵侯之子出生,而不会与国君之位沾上关系;哪怕公子羽没有真的提到,但其弦外之音也很明显,那就是若少君公子召未Si,这国君之位的争议同样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在这之後,则是此刻想来颇为讽刺的「君父仍在,岂有挑动手足相争的道理」吧,当时他就已经知道了国君的Si讯,却还是能面不改sE地说出这种话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这一番思索过後,公子其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甚至在许久之後重新审视,也觉得公子羽是在推托问题,不肯正面回应。
一回神,公子其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舒让已然睁眼,默默注视着他。
「想出来了吗?」
最终,公子其也只是摇头,不过舒让对此也没有什麽反应,似乎这仍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啊,还是那句话──人会听进对自己想听的话,做出对自己有利的见解。在你们耳中,他或许什麽都没说,可他终究表达出了他自始至终的同样一个念头──他无意争夺。」
这话让公子其不由得横目挑眉,只因为这话听来实在毫无道理。
一个打从开局就知道自己会赢的人说自己无意争夺,这并不是不能想像,但理解起来就像是耀武扬威地说「别争了,我不想跟你争」一般,除了讽刺外听不出别的意涵。
而在此时,本来坐得歪斜的舒让却是直了腰,甚至是稍微理了理衣服。
「无论你是不是能够理解,可他本来就是这麽想的,否则也不会在我向他传达Si讯时,他马上想到的就是向我提出请求了。」
发语同时,公子其只见到眼前人伸手朝怀内一番m0索,最终拿出了一个不过手掌大小的木盒,而木盒作工JiNg细,衔接处更是以h铜制作,显然是贵重之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木盒被舒让摆在了桌上,推向公子其,发出了些许摩擦声响。
公子其的目光在木盒与舒让间几度周折,这才接过木盒,打开窥视。
「……枢官印信。」
当然,公子其并未见过枢官印信,因为早在他出生前舒让就已经是枢官,自然不需要这等东西来证明身分,而他真正见过的是余辰手中的户官印信,而盒中物与户官印信形状虽有不同,但中间的yAn文「枢」字却是明显得很。
公子其再度陷入了迷茫之中,只因他明白这印信的意义,可为什麽会到自己的手上?
「只要于伯能明白祝官的语意并向你传达,那无论是否真心诚意,你多半是会往祝官府与他一晤吧,而在後面的许多时日中你同样有这个机会,更别说是最後祝官还让吕家的那位带话给你,可你还是没有去。所以孟伯通才会察觉到当中的问题,并打算将你当成他最後的筹码,在最紧要的关头将你推出,换取倒戈的可能X,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输得一蹋糊涂啊。」
又是同样的评价,可公子其到此刻还是不懂这样的结论从何而来,因为就算是公子羽打算将枢官之位交给自己,也没道理不去驱使选择向公子羽屈服,再加上是其岳丈的孟彻吧。
「他请求我留下,而我则是跟他打了个赌,只要他赢了,那我就愿意留下来,而最後的结果……是我赢了,因为你跟我所想的一样,哪怕有许多机会去与祝官会面,直到最後你也没有去见他。」
这一刻,公子其那原本已平静下来的内心又起了波涛,哪怕这不是第一次听到枢让以近乎玩笑的口吻谈到之前发生的一切,即使其口气平稳,但他听来就是分外刺耳。
「本来我还要求要是你输了,要断去你一臂,啊,当然不是要砍你的手,不过来家的跟你一样只是被软禁,就知道他还是选择放过你,没有真的下重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砰的一声,公子其一掌拍在了案上,那一旁的木盒也因此跳了一下。
「你们到底将我们当成了什麽!任意处置的玩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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