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什么东西(1 / 2)
('风呜呜地吹着,山雨欲来。
奔驰的风吹不散淤积在空气中的湿黏,也吹不散被天地笼罩住的高温。滚滚热浪和潮湿的空气纠缠在一起,沉闷厚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就像现在的宿处一样。
新月卫包下一处院落暂且歇脚,除月泉淮外,其余人都住在楼下,只不过轮班去义父门口守值。按理说出门在外规矩不多,又兼日日寻人,守值时间甚少,本是个轻松活计,可今日守值的两名新月卫却站得格外笔直,一动不动得仿佛被湿热的空气黏住了一样。
义父心情很不好。
屈指算来,他们已经在成都待了半个月的时间。每日寻人无果,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义父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尤其那个点玉还偏像看不懂眼色一样有事没事黏在义父身边,是真觉得义父不会动手罚他么?
两名新月卫在心中默默为刚进去的点玉祈祷了一番。
希望他能竖着进去竖着出来吧。
屋内的气氛比屋外凝重得多。
月泉淮立于窗边,双手负于身后,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窗外阴云沉沉的天空,挺拔的身姿让点玉想起山间的松木。他双手端着盛放鲜血的托盘,左臂上包着雪白的纱布,轻声开口:“义父,新割的血来了。”
立在窗前的人影缓缓转过身来,窗外黑沉沉的天将他的脸庞和胸膛衬托得白皙到惹眼。黑白相间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着,露出一双漂亮到妖异的眉眼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到昨日夜里,月泉淮终于感觉自己丹田中的金乌血彻底消化殆尽,与此对应的,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功力上涨了一截。月泉淮能够同样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内力是如何随着他逐渐消化金乌血而越发变得饱满充盈,他甚至有种预感,或许至多再服用金乌血两三次,自己就能够神功大成了。
于是点玉又一次送来了新鲜的血。
但是月泉淮并没有急着接过来。
饰有金色松纹的黑靴不紧不慢地踏在地上,纤细的脚踝连接着修长的小腿,走动时在内层绣有金松的黑色衣摆下若隐若现。
山风呼啸,窗外云层翻涌,如阴沉沉的海浪遮天蔽日层层压来。厚重的暗色云层沸腾般翻卷着,远处好像隐约传来几声闷闷的雷响。
“嗒。”一声脆响。
月泉淮在点玉面前停下了脚步。
“义父。”点玉恭敬地低头。
月泉淮并没有回应,眼神带着点探究似的打量着自己这个颇为特殊的义子,他的视线上上下下地扫视着点玉,冷冽,阴沉,却又带着点好奇的意味,仿佛要以目光为刃,好好剖开表层的皮囊,看一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迟迟没得到义父的回应,点玉疑惑地抬起了头。
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就这么直愣愣地撞进月泉淮的眼眸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月泉淮几不可察地一顿。
甚少有人敢这样放肆地直视他的眼睛,莫说那些小辈后生,即便是心思诡谲缜密如谢采之辈,也鲜少与他有这么直接的眼神接触。他们敬他,更怕他,也算计他,利用他,他无谓,更不屑,那些纷繁杂乱的眼眸岂配与他对视,仙人目光所及之处,合该群雄俯首低眸。
但,点玉是个例外。
他不懂,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欲望,他每次向月泉淮投来的目光都纯粹到无惧任何人的审查和打量,他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亮晶晶得就像光芒本身。
那是双过于清澈的眼睛了,像是无法让鱼儿生存的水,干净又透明,一眼能够看到底,这里能够照出人的倒影,又干净得过分,简直像是不该存在于这世间的东西了。
水清则浅,这双眼睛浅得盛不下任何东西。
勾人的凤眸轻轻一眨,月泉淮敛了打量点玉的目光,随手端起满杯温热的金乌血,一饮而尽。
一股熟悉的灼热感传遍全身,月泉淮眯着眼睛享受着,感受着热腾腾的金乌血如沸腾的火焰般游走在经脉之间,眨眼间将他光洁的额头烘烤出滴滴汗珠,转而又好像有了生命一样,游鱼入水般扎进他的丹田,随即沉静成一团热烘烘的火,丝丝缕缕地散发着生机勃勃的热量。
月泉淮本能地运起迦楼罗神功,内力在经脉中游走吸收着金乌血的能量,大快朵颐。月泉淮舒服地喟叹出声,专心感受着内力充盈的快感。饱足的滋味让他不自觉地仰起头,回味地吞咽着。修长白皙的脖颈间露出一颗上下滚动的小巧喉结来。
点玉欢快地注视着月泉淮痛饮金乌血的模样,眼神欣悦又快活,好像某种愿望得到了满足。他抿了抿唇,将手中的托盘放至一边,一撩衣衫,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义父恕罪。”点玉低下头,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我还是没能找到唐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月泉淮睁开眼睛,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点玉,刚刚因为金乌血而明亮了几分的心情又阴沉了下去。他单手负于身后,冷冷地注视了点玉片刻,伸手捏起青年的下巴。
点玉随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满含愧疚的清亮眼眸。月泉淮冷笑两声,勾人的凤眸里带着嘲弄的冷意,似笑非笑地盯着点玉。
“三足金乌不过如此,老夫还以为当真是百鸟之王,无所不能。没想到连找个人都找不到。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有几只小鸟听令罢了。”
他哼笑一声,扬手甩开点玉,不无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单手负于身后,转身又向窗边走去。
“如此反复无常,消息不定,自去找乐临川领罚。”
“义父!”腿脚突兀地一沉,月泉淮动作一顿,皱眉向后看去,只见点玉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柔软的脸颊正委委屈屈地贴在他的腿肚上,挤得他脸都皱成一团,“我不要川哥罚我!”
月泉淮脸色骤冷,他眯起眼睛,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点玉委屈又坚定的声音打断了:“我要义父罚我!”
“哦?”骤然安静下来的房间中,月泉淮轻细上扬的声线分外明显。勾人的凤眸轻轻一眨,月泉淮微微歪了头,看着抱着自己腿不放的小金乌,指节抵在下巴处思考了片刻,唇瓣轻轻一抿,复将双臂环抱在了胸前。
“嗯……”
带着思考意味的轻细声音居高临下地垂落下来,月泉淮伸手捞起点玉下颌,一双勾人的凤眸似笑非笑:“要老夫罚你?”
“要!”这个字脆得像是块摔碎在地上的陶瓷,点玉抱着月泉淮的腿,声音亮得满屋都是,“我是义父的东西,是义父养的玩意,我只听义父的!我有错,我只要义父罚,我不要别人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义父,求义父疼疼我吧。”点玉松开月泉淮的双腿,膝行着向前蹭了蹭,捧着他的手贴住自己的喉咙,渴求地望着他。
月泉淮俯视着他,勾起嘴角发出一声轻哼。
五指猛然紧握住纤细的脖颈,倏地将人甩了出去。点玉哼也来不及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斜刺里甩飞出去,“咚”地一声,在墙边的柜子上撞出一声沉重的巨响。
坚硬的木柜被撞散成一堆木板。剧烈的疼痛和眩晕让点玉几欲作呕,身体却痛得使不出半分力气。他虚软成一摊,软绵绵地倒在木柜的废墟上,虚弱地喘着气。他试图撑起身体,勉力挣了挣,却只是又一次软趴趴地摔倒在散架的木头上,被木刺扎了满手的血。
“史朝义前两日来信,掩日锻造将成,鬼市也快要召开,老夫倒是没时间在这里耗下去了。”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房间中响起,月泉淮转了转手腕,缓步来到点玉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青年虚弱的模样,转而将手背到身后。
“三足金乌……呵,鬼市之前,将你训练的鸟儿准备好。鬼市事毕,端木珩对你另有安排。”
长长的眩晕呕吐感终于过去,点玉挣了又挣,终于挣扎着跪起身,在月泉淮脚边垂下了头。
“是,义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明丽的阳光在碧蓝的海面上洒下把把碎金,海鸥翔集,雪白的羽毛划破天际,阵阵欧呀声此起彼伏。
一叶小舟悄无声息地穿越蓝色的波浪,滑进隐秘的港湾。
“你可回来了!”陈徽刚下船,就被急切的声音糊了一头一脸,“大人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间中三天三夜没出来了,他不许我们打扰,甚至在门口送饭都不许,你快去看看!”
“谢采大人!”陈徽一惊,连日东躲西藏的舟车疲倦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他顾不得满身风尘仆仆,摸了摸怀中书信,拔腿赶向谢采住处。
走得越近,周围就越安静,甚至连个来往的侍女都没有。陈徽脚下生风,这会儿却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甚至放缓了呼吸,慢慢地走近谢采的房间。
房间里安静至极,几乎听不到活人的动静,陈徽凝神去听,只能听见海风清爽的呼吸和鸥鸟清脆的叫嚷。
一颗心被提到嗓子眼。
“谢采大人?”他试着敲了敲门,不无担忧地开口。
房间安静如初,好像里面根本没有活物。
“谢采大人?”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捏起来了,陈徽直觉不妙,一种强烈的预感袭上心头,他再也顾不得许多,径直撞开房门,冲入房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屋内光线算不得明亮,桌上散落着一些书籍和信件,笔枕上狼毫干涸,砚池中墨渍凝结。桌角的小巧香炉已经冷尽了。
并不见谢采身影。
陈徽一咬牙,正要迈步,却听见内室一阵异响,紧接着传来阵阵咳嗽声。他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只见谢采正手扶墙壁脸色苍白地弯腰咳嗽着,他缓了口气,喘咳着缓缓将手放下,惨白的唇角血迹未干。
“大人!”陈徽惊呼一声,冲上去扶住谢采,半托半撑地扶着谢采慢慢坐下,又急忙端来茶水为他漱口。
“咳咳……你回来了……”见是自己的心腹,谢采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他接过陈徽端来的茶水,看着他去关好门窗,这才漱了口,又擦了嘴,坐直了身体,将目光投向陈徽,“事情如何了?”
“一切都如大人您所预料的那样,月泉宗主并不肯听。”陈徽从怀里掏出曾送给月泉淮的那封信,双手递给谢采。他忍了忍,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开口:“大人,您的身体……”
“无妨。”谢采闷咳两声,咽下喉中的血腥味,接过信纸看了看,又翻过背面,指腹抚过信纸的四条边缘,只觉光滑顺畅,毫无阻碍。
如此。
谢采将信纸随手搁在桌上。他闭上眼缓了缓呼吸,只觉屋中憋闷非常,一时间血腥味又要上涌。谢采皱起眉头,忍耐了片刻后缓缓睁开眼睛:“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晴空下的东海美得像幅画。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水天一碧,波光千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海风清清爽爽地吹拂着,撩动着谢采额前黑白相间的刘海。清新的空气从鼻腔灌入肺腑,心旷神怡,神清气爽,谢采长长地吐出一口久郁的浊气,只觉得喉间的血腥味都就此散去,浑身都清透了。
该转的地方都转了一圈,谢采微笑着看着手下人井然有序地做事,手中大红羽扇轻轻摇动着。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这本就是这个世道的生存法则,何况这些天天在刀尖上舔血的海盗。不过这般看来,虽然他已经三日没有出门,但手下这些人也都还算听话。
“走吧。”多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谢采带着陈徽离开,这次的步伐中倒真的带了些散步的味道。轻缓的脚步配合着折扇轻摇的节奏,平白多了几分优哉游哉的意味。
海盗群居的地方自然是人多眼杂,但只要一想到回房,谢采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带着血腥味的恶心。手中的扇子摇晃得快了些,他加快了脚步,和陈徽挑了处干干净净的地方,吹着海风,赏着海景,听着海鸥争鸣,谢采胸腔里这才到底舒服了些。
长长地缓过一口气,谢采缓缓摇着手中折扇,任凭海风撩动他额前黑白相间的长发。陈徽侍立在旁,看着谢采长长的刘海,还有刘海遮挡下线条精致的下颌,竟一瞬间有种错眼的幻觉。
那月泉宗主也是类似的头发……
他赶紧摇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出脑海。他望着折扇轻摇的谢采,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大人,您既然早就知道那封信必然会惹怒月泉宗主,为什么还一定要送信过去?”
“还有……您的身体……”陈徽敏锐的目光落到谢采微微颤抖的尾指上,担忧地皱起眉毛,又抬眼看向谢采。
谢采手腕一甩收起折扇,宽大的袖口遮住颤抖的指尖。他神态自若地将扇子敲了敲掌心,转而眉尖微敛,目光沉肃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切如我所料。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大人?”陈徽没听懂,茫然的眼神随着谢采手腕的动作转移到他的脸上,“您的意思是……月泉淮的反应并不是您想要的?可您之前将信交给我时,明明已经猜到他极有可能为此动怒……”
“不错。”谢采眉宇微皱。
“三足金乌、迦楼罗……”
“哗啦”一声,扇子被甩开,明媚的光线在鲜红的扇面上流转,恍然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飞的朱雀。
神鸟浴火,栩栩如生。
“他们两个,未免太契合了些。”
巧合如果过于巧合就难免让人心生疑虑,何况那金乌之体简直就像是为月泉淮量身打造的一般。不仅如此,江湖上风起云涌,连街边酒馆茶舍都弥漫着对他们二人的议论,如此种种,桩桩件件,又岂止是巧合二字可以解释的。
一阵海风吹来,轻柔地撩动着扇面上色泽鲜红光亮的羽毛。谢采一时失神,微怔片刻,随即双眸沉敛,手腕一抖收起了扇子。
风起于青萍之末,盛怒于土囊之口。而后蹶石伐木,梢杀林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不知,这风,是发明耳目、宁体便人之雄风,还是驱温致湿、生病造热之雌风了。
“大人说得有理。属下回来途中,听说月泉宗主已经离开南疆,直奔成都,好像香巫教的东西对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陈徽沉思了片刻,向谢采禀报道,“可是成都并没有什么疗伤圣药,而他甚至连香巫教的黑陨龙和天蚕茧都看不上眼,或许金乌之体对他来说还有疗伤的作用。大人,要真是这样,那月泉淮不是很快就会伤势痊愈,然后神功大成了?”
谢采拧起眉毛。
香巫教的镇教之宝竟还没有那只三足金乌管用?这听着越发不对劲。还有此前天象神异,江湖上流传着恶月当道、金乌襄助的传闻,而那传闻竟甚至是从正派口中传出的,更别提在提出这句话后,武林正派们像约好了一般,诡异地齐齐没有了动作。
有鬼二字,都快摆在明面上了。
“刷拉”一声,谢采习惯性地抖开折扇,轻轻摇晃着。海风清凉,穿发而过,谢采黑白相间的发丝飘飘扬扬。陈徽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看着谢采沉思的模样,果断地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吞咽了回去。
折扇象征性地轻轻晃着,却搅不起一丝风的涟漪。谢采凝眸远眺,远处水天一色,上下一碧。偶有鸥鸟飞掠,就在明媚的晴空中划过一丝雪白的痕迹。
月泉淮当真不知道自己那个义子可能有鬼么?他倒是觉得未必,就像这人未必不知道自己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一样。但是,就像对自己那样,所谓一力降十会,月泉淮并不在乎,也不屑于在乎。自己正对他有用,三足金乌,也正对他有用。
他是穿越百年岁月而来的迦楼罗,是扶摇而上俯瞰悠悠天地的金翅鸟。他可乘风而来,又可踏月而去。
鹏鸟眼中只有天际和沧海,就连狂风也不过是背负大翼的助力,又何况区区蝼蚁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月泉淮,他向来自负如此。
谢采沉默片刻,蓦地叹了口气。
自负是他的迷人之处,却也是他的命门所在。遨游天际的大鹏自然不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可谢采暂时还并不想失去这样一个好用的盟友——既然月泉淮还活着,既然史朝义找到了掩日。没了月泉淮,他们就少了一个斩断龙脉的绝佳人选。既然如此,就容不得月泉淮不在意自己的身边人。
又或者说,倘若月泉宗主躲懒,倒也无妨,谢某,自当效力。
谢采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有关三足金乌的事情让他不安。他多方探听,终于打听出来,在那些武林正派任由流言散布发酵之前,曾有纯阳、衍天、少林三大正派掌门私下聚集。而后,流言便甚嚣尘上,借着人心惶惶的神异天象,在口口相传中愈演愈烈。
故布疑阵?请君入瓮?他还看不明白。但不论如何,谢采都必须承认,正派这一招倒是恰好捏在了月泉淮痛快的点上,接下来正派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月泉淮自己往网里扎就行了。
这当然不可以。
龙脉未断,大事未成,月泉淮还不能出事。
只是他并不清楚月泉淮的态度。虽然不是不可以想见,但筹谋大事,必然事事准确无误才好,何况像月泉淮这样随性的盟友。他本想用信鸽去信,却又觉得不妥,还是看看月泉淮的反应为好,更何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三足金乌,你看如何?”
大红扇面一闪,收了起来。谢采微一侧头,询问站在自己身侧的陈徽。
“年轻幼稚,像个小孩,长得又像个小姑娘,看着不男不女的。”陈徽稍一回想,流利地回答,“但是他受宠是真的,属下亲眼看见幻月都被他装在剑柄上当剑穗,可见月泉宗主是真的宠爱他。对了大人,属下听那些新月卫说,那三足金乌名叫点玉,还是月泉宗主亲自给他赐的名。”
谢采皱起了眉。
这何止是一切如他所料?这分明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月泉淮为人随性,对忠心好用之人更是慷慨大方,看来那三足金乌岂止是对他胃口,简直是深得他心,且用着颇为顺手。
也难怪他收到信后反应恰如自己所料了。
谢采眉头收拢,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掌心。空气一时变得安静,只留下海风吹过耳边的呜呜声。
红色的折扇啪地打进白皙的掌心,被修长的手指牢牢攥住。
阳光明媚,谢采脸色更沉。
陈徽刚刚来找他时,他正从内室之中的暗室里出来——那是连陈徽都不知道的暗室,是他思考时精心筹谋的所在,好让他可以在无人知晓时起卦,一窥天机命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年少时偏爱卜筮之术,也曾专心钻研过。派出陈徽后,他心中总觉不妥,不知怎的总有些坐卧不安之感。又思及正道三派的聚会,他干脆躲进内室,起卦卜算,为月泉淮,为三足金乌,为他自己,为他们的大业。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碰过这种奇巧淫术了,因此当算出结果时,谢采竟一时不知是不是自己技艺生疏了——怎么会没有结果呢?
这算什么卦象,哪有卦象的结果是没有结果?他不信邪地再度卜算,一次又一次,终于让他触摸到了真实的卦象。
可是——
谢采拧起眉头。
他从没见过如此奇异的卦象,真相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有种好似天道一般的奇力遮蔽,令人无法探寻背后真实。他不甘心就此放弃,还要起卦,却被天机反噬,再算不得。
在陈徽端茶倒水服侍他的时候,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刚刚一路走来时,他更是没有忘记这件事。莫非,正道有意放出那个“恶月当道”的传言,正是因为天机如此,他们要借天道以请君入瓮,故此有意造势,好激月泉淮中计么?!
谢采瞳孔骤缩。他一时身体僵硬,手中折扇都险些掉了下去。
“大人?”陈徽微惊,担忧地轻唤。
“无妨。”谢采缓过神来,语气平和地回应了自己的下属,手腕一抖甩开扇子摇晃了起来。凉凉的海风拂过鬓边,清爽得沁人心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采沉下眼眸。
倒是好大的一局棋。
为了铲除月泉淮,武林正道竟不惜找了个奇人,专程送至月泉淮身边么?不,不对,他们怎么确定每一步的发展一定能如他们所愿?可如果点玉不是他们有意安排,又还能是什么人呢……
手中折扇轻顿,谢采眉头紧皱。
这倒也罢了,毕竟点玉的身世还有待商榷,可无论他来历如何,正道要以金乌和天道引诱月泉淮入局一事已经很明显了。既然如此,他和月泉淮的联盟是否还要继续下去,倒是值得好好再考虑一下了。
他伤势未愈,又被天机反噬。倘若借势不成反被连累,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折扇刷拉一收,谢采将目光投向遥远的海边。
那儿清波浩渺,水碧千里。远处与苍天一色,缥碧无垠。谢采出神地看着,看一只白鸥鸣叫着俯冲而下,于银光闪闪的波涛中叼起一只活生生的鱼儿。
阳光照耀在海鸥洁白的双翅上,那雪白的颜色亮到让人眼睛刺痛。
皑如山间雪,皎若天上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句诗如此不合时宜地闯进谢采的脑海,雪白的颜色搅得他头脑一片恍惚。他无法控制地回想起那夜在范阳时,在月泉淮背后升起的那轮巨大圆月。夜空浩浩,月光皎皎。雪一样的月光让那个夜晚亮如白昼,也让每个人的脸清晰得纤毫毕现。
那是熔银一样明亮的雪白月光,那是月光一样皎洁的白皙脸庞。还有当自己的折扇敲在他修长的双指间时,那向他投来的月光一样透亮的疑惑目光。
指尖轻轻攥紧了扇柄。
好像敲打了什么的触感仿佛依旧停留在扇柄之上。谢采哗啦一声甩开折扇,指尖一转,大红羽扇转了个圈落进掌中,不紧不慢地闪起轻柔的风,这股小风软绵绵地偎进纵横肆意的海风的怀抱,却又在海风消散过后,柔和地独立在空气中,软软地摇曳着身姿,一晃一晃。
风起于青萍之末。
而后欲蹶石伐木、梢杀林莽,则必需缘太山之阿,舞松柏之下……
又或者,点玉不过借月泉淮之盛势而为,他自成一派,而正道不过是将计就计呢?!
手中摇来晃去的折扇戛然而止,唰地一声在谢采掌中聚拢成一束。谢采手腕一转将扇子收起,张口唤人:“陈徽。”
“属下在。”陈徽抱拳行礼。
“备好鸽子,我要给月泉淮去信。”谢采转身离开,黑红相间的衣摆在空中甩过一道飘逸的痕迹。陈徽应是离开,待谢采写好书信后就将其牢牢绑缚在鸽子的腿上,双手一抛,将背负使命的鸟儿送上高远的蓝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飞鸟穿云而过,像白色的箭矢刺破宁静的蓝天。鸽子的眼睛被风雨洗礼过,又圆又大的瞳孔里吸收了太阳和月亮金色的光线。它划破长空,俯瞰大地,看见须发皆白的男子一人一骑绝尘而去,还不忘摘下歪斜的帽子换上蓝白色的道装;看见紧闭双眼的白发黄袍男子疑惑地皱眉,最终沉默地点头;看见手持双剑的粉衣女子和醉酒吟诗的青衫老人喁喁细语;看见蓝色双眸的高大男子和身材娇小的蒙面女子低声交谈。鸽子洁白的羽翼一遍又一遍地覆盖过这片纷纷扰扰的大地,一片又一片地落成洁白的雪花。
一道死亡的阴影暗淡了随风飞舞的雪花,暗淡了地上的纷纷扰扰,也笼罩住了鸽子披风裹雪的身体。
鸽子奋力拍打着翅膀,猛禽尖锐的啸叫从天而降,鸽子圆圆的瞳孔里倒映出呼啸而来的鹰隼的利爪。
鸽子的羽毛一片又一片地落成洁白的雪花。
天际远远传来鹰隼们与群鸟的啸叫,像天边的流云那样,若隐若现。
草木凋零,但茂密的枝条仍能遮去人的身形。点玉睁开眼睛看向高远的蓝天,嘴角扬起一抹轻微的笑意。
“点玉!解个手还要多久!要走了!”不远处,有新月卫在叫他了。
“来了!”点玉清脆地扭头应了,转身看着天空,轻轻地挥了下手,转头轻快地跑开了。
天际远远地传来鹰隼们与群鸟的啸叫,像天边的流云那样,若隐若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日升月落,日落月升。
无数个日日夜夜交织成春夏秋冬往来如梭的绵长画卷,辘辘作响的马蹄踏过一年半的光阴,踏碎落叶与飞雪,踏破春日繁盛的鲜花,踏着初夏渐浓的绿荫缓缓而来。
漫长的道路被踢踢踏踏的马蹄抛在身后,当点玉再次钻出马车时,只觉得如获新生。
终于不用再坐马车了,快要坐吐了。
也真不知道义父是怎么忍受得住的。
一年半的时间,足够点玉和乐临川培养出足够的默契了。点玉递了个眼神过去,乐临川回了他一个撇嘴。
时光好像总是对拥月仙人和他的义子们格外宽容。路上一年半的时间,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
史朝义很是恭敬地迎接自己的师祖,旁边的端木珩也恭恭敬敬地迎接自己的师尊。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簇拥着月泉淮,一边关心地询问着路上的事,一边向他仔仔细细地汇报着早就安排好的事宜。
絮絮问答间,史朝义仿佛不经意间向后一瞥,冰蓝色的眼眸轻轻扫过步履轻捷的点玉,转头视线在端木珩的身上打了个转。
端木珩几不可见地轻轻点头。
月泉淮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徒子徒孙的这些小动作,他嘴角噙着些微的笑意,还算温和地回应着二人的关心讨好,又在二人的引荐下见了见鬼市主人未亡人,把最后该敲定的都敲定了,三人终于可以把门一关,商量那些需要私下里商量的事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祖。”史朝义一拱手,“正如徒孙信中所说,掩日神剑锻造已成,十日后鬼市开启,神剑必然无人能拔,非师祖出手不可。况且,这一年多以来,虽然当初有关金乌的流言已经不再如当初那般纷纷扰扰,但徒孙早已和端木长老商量后放出和三足金乌有关的风声,让中原武林再度回想起当初的神异天象。届时师祖在鬼市之后展现月曌神迹,必定能让整个武林臣服在您的威武之下。”
说着,他躬身一礼:“徒孙便提前恭喜师祖,再得神兵,威震千秋!”
月泉淮的嘴角微微翘起,他满意地收下史朝义的这番恭维,随手拂了拂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单手负于身后:“你们两个,这次做得不错。”
“为师祖师尊办事,徒孙徒儿不敢居功。”两人急忙弯腰应声。端木珩外出奔波也是一年有余,皮肤黑了不少,衬得须发更白:“师尊,这次月曌盛典的筹备,史小将军功不可没。若不是他安排周密,掐着时间放出消息,只怕武林正派快要忘了您当初是如何令天象有异。如今鬼市将开,那些所谓正派一个个心有惴惴,说不定用不着师尊出手,只要三足金乌出面坐实流言,他们就先自己杯弓蛇影,不战而溃了。”
“呵……”月泉淮轻蔑地讽笑一声,“不过一群无知小辈,也敢自诩正派,妄称替天行道?”
他抬起手掌,纤长的五指缓缓收拢成拳。月泉淮哼笑一声,凉如冰泉的嗓音徐徐在房间中回荡开来:“也是时候让他们看看,所谓的天意,到底是掌握在谁的手中了。”
“师尊乃是仙人降世,那些凡俗蝼蚁,怎配与师尊相提并论!区区萤火之虫,岂能与皓月争辉!”端木珩一抱拳,朗然开口,掷地有声。
史朝义一时有些跟不上两人的话,他摇了摇扇子,顺着话头往下说了两句,就行礼告退,借口办事离开了。
他确实有比恭维月泉淮更重要的事,更何况,他在,端木珩只怕不好开口。
“师尊。”史朝义一去,房间里一时安静了片刻。端木珩几步走到月泉淮身边,低声开口:“徒儿已经彻底调查过点玉身份了。”
“哦?”勾人的凤眸一眨,月泉淮轻细的尾音上挑出几分轻慢,“情况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尊容禀。”端木珩肃了脸色,“按照点玉自己所说的那般,徒儿确实调查到二十年前,村落里有户人家生下个不男不女的孩子,那孩子未出生时就天光灿灿,天上竟然出现双日同辉的奇景,当时的产妇越是发动得厉害,有个太阳就越是摇摇欲坠。当时这个神奇的天象引得整个村子的人都出门观看,所以哪怕二十年也都记忆深刻。后来,等到孩子呱呱落地的时候,其中一个太阳竟直接从空中坠下,化成一个火球,直直冲进孩子的身体里。”
“当时孩子的父母吓坏了,冲上去要救人,没想到火焰散去之后,孩子竟然毫发无损,甚至还挥舞着手脚,咯咯直笑。当时整个村子的人都亲眼见证了这一幕,都觉得孩子是妖怪。”
月泉淮哼笑一声,嗤出一声短促的鼻音。
“当时所有人都吓坏了,没人想留下那个孩子。后来是姑婆庵里的女人们下来卖自己做的女红时恰好看见,就把孩子捡回去抚养——可师尊,正是这儿最奇怪。”
端木珩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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